【原】【做客梁莊@梁莊詩話】013-依人篇&蝸居漫時光鑒賞

文海詩軒傳媒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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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莊詩話

【梁莊詩話-013】花城小鳥不依人

梁莊來到廣州探春，花城果然不是虛言，滿眼是花，或高或低，或紅或白，空氣中混合的香味，最多的是嫩芽的草香，其次是杜鵑的沖鼻之香，盡管小鳥并不依人，但它們先于所有的人列隊歡迎我，并給我演奏了百鳥朝鳳。我馬上對鳥說，我不是鳳，可是它們不鳥我，繼續像詩語般錯落地吟鳴，一任群芳的妒恨。

鳥確實先于人感受到黎明的到來。我敢肯定不是因為光線，而是生物在命運里的一種渴望。你不鳥的鳥仍然可以是好鳥，肩負著鳥族偉大的使命，她們并非人云亦云，她們里面的歌唱家，至少我能感覺他們是最性情的歌唱。我在想，鳥真的很簡單嗎？我們敢肯定她們沒有愛和事業嗎？沒有抗拒誘惑的修為嗎？兒子去年寫了一本小說叫《鵝城守望者》，寫了鵝族與鴿族幾次慘烈的戰斗，相當于人類的世界大戰，其中有一個叛徒，就像《圣經》里的猶大。今天，我在想，也許兒子是早于我發現鳥的情感世界。我們把他們叫動物，是對他們的污蔑，就如同昨天和失聰的詩人左右交流，他沒有聽覺，但他認為，他是正常的，人類的聽覺是上帝的錯誤，我們不幸是錯誤的大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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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近總發現。人和人，人與物之間通過融合能夠協調出一致的頻率。所以人和物以及人和人，在盡可能豐富的條件下，都能成為"知音"。如果不能解決協調，一定是自己的"頻譜"不夠寬。別人不靠譜的原因也可能是自己的容錯率太"窄"。比如，鐘子期和俞伯牙，大家都說他們是知音，鐘子期和琴不是也互為知音嗎？所以，人對外物，比如車、手機、電腦，也不要抱怨，注意贊譽并融合。因為，你抱怨沒法改變，贊譽會給你增加解決問題的暗示所帶來的力量。

的盧是有名的千里馬，卻被人謂之曰"妨主"，的盧嘆曰：“ 吾生天地間，實乃為英雄而生。雖數次易主，不改其志，愿為掃平六合盡綿薄之力，然被疑為妨主，吾心欲碎，怎可以生淚槽于眼下而判我命？吾所以數次妨主，實乃庸主無能而致，與吾何干。良禽擇木而棲，吾之主公非劉皇叔莫屬。明公若亡，吾不獨生，若棄吾于他人，吾亦不獨生。天下良駒，唯赤兔與吾，赤兔已死，吾愿隨之。"的盧去后，從此天下無千里馬，并非無馬，而是沒有懂馬的明主。

有種神，他能修復自己的身體，但不能修復自己的靈魂。有種玉，可以摔兩次，摔第三次就直接變成煙塵，沒了。人神互感，人物相諧，都是基于內在的機緣巧合，小鳥依人不知是何出處，我感覺人類從來就沒有正視過小鳥，呂叔湘能聽懂鳥叫，法布爾重視過蟬，巴布諾夫重視狗的條件反射，孟德爾研究果蠅發現遺傳學，人類與物界的所有親昵都是為我所用，所以，我負責任的說，小鳥依人只是人類的一廂情愿，哪怕是一只菜鳥都從來不是你的菜。

有次和廣州詩人老刀交流，老刀說，對于詩人而言，真在技之前，沒有了真，無所謂詩，所有的技巧都是無效的，我很認可他的這個論斷。其實就如同畫，沒有人奢談贗品的技法，談了也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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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是廣州女詩人依人所寫的一首《失你在春天》的詩最明顯的特質。 "春天。播下陳年的種子/期待同樣可以沖破命運的黑"。春天遭遇陳年的種子，是春天失望還是種子遺憾？還是播種者有什么特殊的境遇。播種者和種子曾經失去過一個春天，這個新的春天，生命的機遇，能不能惠顧陳年的種子，種子的內功能不能沖破命運的黑暗。這是一個懸疑大片的背景。

"對春天，跟其他季節相比//沒有特別的愛。她的溫暖夾雜著潮濕/讓皮膚騷癢得難受。你說/這是膩春癥"。春天，只對等待他的人而言是神圣的，就如同教皇之于他的教民，一個對春天沒有渴望的人，甚至對春天挺挑剔，比如讓人的皮膚瘙癢。這是一種膩春癥，因為，南方的春天太容易了，一年三熟，所謂四季如春，春天多到讓人煩膩。蕭紅是北方人，一生飽受饑寒之苦，有一天，她高興得像個麻雀，她告訴魯迅"先生，春天來了，太陽出來了。"同樣是人生，命運何其錯愕，春天和太陽的感情真的大異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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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推斷，這是一個欲揚先抑的假動作，有意找春天一點岔子，聯想到詩題是在春天丟失了一個人，遷怒于春。這讓人想起唐代有個詩人叫金昌緒，寫了一首《春怨》，"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一個男朋友不在身邊的女人，認為自己的男朋友是被黃鸝鳥的叫聲嚇跑的。所以，作為射向春天的子彈，憤怒的射向一只無辜的黃鸝鳥。 "愛一個季節/就如同愛一個人，沒有理由/在春天，不想看到菩提花開/在春天，也沒見小鳥依人"。據說，美女心中沒有愛，連梳妝的興趣都沒有了，所以，不想看菩提花開，不想看小鳥依人。"晨起懶梳妝，日晚倦倚床。 /不覺冬又至，無意理新窗。 /恍知身何處，唯記君何方。 /聚短情深永，相思比夢長。"、"自君別離后，晚起懶梳妝"、"誰人惹的美婦怨，睡眼惺忪懶梳妝"。類似的春閨怨幾乎是唐詩中寫閨婦的主流，現在卻成了很少見的了，也許這是男女平等的一個副產品吧。

其實，春天是需要再解讀的。對于一些種子而言，她是生命之母，對另一些種子而言，她是生命之殤。" 各種各樣的種子被植進土里/待春風送暖、雨露滋潤。如果/不沖破自己內在的束縛。春暖/也只是部分種子發芽"。那些沒有充分準備，缺乏外部機緣的種子，他們的命運如何呢？那些內心有裹腳布的種子，也可以發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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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在土里的種子，只能滋養土氣/老成春的化石"。這是整首詩的意外，也是詩的深度拓展，就是魯迅說的"看見字縫里的字"。沒發芽的種子，永遠定格在春天，仿佛一個種子在春里的化石。問題是，種子和失去的"你"有什么干系？原來，種子是愛情的種子，一場朦朧的愛沒有發芽，但固化成一首詩，仿佛化石。這讓我想起日本民歌《北國之春》"雖然我們已內心相愛，至今尚未吐真情，分別已經五年整，我的姑娘可安寧？"這是一個民族創業者的愛情之歌，革命尚未成功，愛情只能放在春天。戰斗民族俄羅斯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喀秋莎》都是一個戰士在上戰場前對女朋友的道別。一個民族危難，在國殤即使春殤，一個家族的危難或者一個人的危難，也許就變成春殤。

圍繞種子的多維度挖掘，讓整首詩低沉而舒緩，沉郁而深刻，斷章和碎片的應用，營造了有夠的想象空間，富于余味。用詞準確簡約，洗練有力，結尾又出人意表，讓詩從很多不同的層面打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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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是個充溢著歡樂的時節，我在等一首詩，就像等一朵花的開放一樣。但不幸的是，等來的花又讓詩人南成賞析過了，真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之嘆，這朵春天里的第一朵花就是依人的《我用生命度量對你的愛》。

愛從哪里開始？"星空。流轉著塵封的記憶/追逐繁星的孩子/至今，還追著流星許愿"。"星空"就像舞林高手在下舞池之前，會輕輕點一下地一樣，這叫試水。試水之后來了一個定格: 一個對著流星許愿的美少年。這是一個明顯的碎片化處理，在萬千故事中，獨取了一個鏡頭，以純美打開了一段凄美的愛情。

愛是怎么被表達？ "雨，又來臨/花兒，開得好慢/喜悅。在逃不掉的故事里"。婉約加白描，雨、花、故事，作為宿命的組合，感情淋了雨，但行情并沒有走低，而是慢慢地走高，仿佛一段音樂，有意拖出一個長長的尾音，最后還是無可挽回的沉淪在喜悅之中，這樣這份歡喜因為意外的延遲而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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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怎么達煉成熟？"用一葉扁舟接你。日落之后/手牽著手。起風之前/泊好那葉小舟，在洲邊的綠地"前面歷盡了動景靜寫之后，終于來了大響動，主角粉墨登場。仿佛《詩經》的秋水之濱，李易安的小溪之畔，人約黃昏后。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在內心表達的是對愛人無限的牽掛和思念，急于相見的忐忑與纏綿，在外造境出一個世外桃源的優雅與靜謐。

什么是愛的味道？"等你。追著風箏奔跑/過往，無法逃離的背叛/似那朵靜靜綻放的粉紅月季"。似乎嫌約會的動靜還不夠大，就再調高八度，跑動起來，但人是有根的，情也是有根的，就像月季花，心可以跑，甚至可以飛，但身似乎很沉重了一些，甚至像船的錨一樣，有著無法消解的根性，飛翔的心，需要一種宿命的皈依。

愛也是有缺憾的，從來沒有完整的愛，美玉都有瑕。"開了又謝。春風渡/潰敗里的光影凌亂/你說，像極玫瑰"。"潰敗""凌亂"讓大局已定，這是一段需要重置的感情，需要修復與重整，但卻不是放棄。"像極玫瑰"是核，盡管凌亂，甚至潰敗，但確實是最接近愛情的感情。

這首詩在寫法上是非常成功的，很好的繼承了李清照的婉約風格，在碎片化處理和場景的滑步處理上都是非常嫻熟到位，增加了故事和感情的容量。這樣，把感情的純粹和凄美融為一爐，哀而不傷，又纏綿悱惻，有很好的美學享受和想象空間。

梁莊●禪商智慧

作者風采

梁莊，男，本名張文淵，生于68年，陜西西安人，居深圳。曾長期服務于華為公司，后自主創業。有多年收藏經驗和大量藏品，曾為文化旅游部培訓藝術品交易員。大學時開始發表作品，作品選入多種選本，參加編輯了《中國韻律詩歌旗幟卷》，主編《詩度360》，著有現代詩集《被放逐的詩魂》《絕對硬度》《榮譽校長》等，著有大量的詩歌評論，獨樹一幟，自成體系。策劃多次大型書系的出版和文化活動，產生廣泛的影響，是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學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