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華夏后,30萬秦軍在蒙恬的帶領下,將匈奴逐出河套平原。隨后的10多年里,蒙恬駐軍上郡,“威震匈奴”。 然而僅僅20年后,公元前200年,漢高祖劉邦率軍30萬,卻在平城遭遇匈奴伏擊,狼狽逃歸;此后數十年,漢帝國只能被動防御匈奴; 即使到了100年后,漢武帝治下空前強大的漢帝國,與匈奴作戰時仍然敗多勝少。 很多人以此判斷,漢軍比之秦軍,戰斗力衰退了。事實果真如此嗎? 或許不然,雖然都叫匈奴,但秦始皇和漢武帝面對的敵人,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草原第一帝國的成長 匈奴與中原的頻繁接觸,開始于戰國末期。 而從秦始皇到漢武帝的近100年時間里,匈奴所在的蒙古草原上的政治斗爭,并不比中原更加遜色,我們甚至可以說,這就是一部草原第一帝國的成長史。 匈奴帝國的成長,大致可以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約公元前300-前250年,緩沖政權被消滅,匈奴與中原頻繁接觸。 匈奴自夏商開始就是蒙古草原上的一個部落,但一直沒有與中原接觸,因為匈奴和中原之間還隔著很多部落。 公元前300年左右,趙秦兩國向北擴張,攻滅了樓煩、林胡和義渠等緩沖部落,匈奴占據這些部落留下的真空地帶,開始強大起來,并頻繁的與中原接觸。 趙國直接面對匈奴巨大的壓力。 因為長期向北作戰,趙軍對草原部落的習俗還是比較了解的,但匈奴對中原卻不是很了解。 大約在公元前250年前后,匈奴主力遭遇了趙將李牧的伏擊,此役匈奴損失慘重,此后十多年都沒有再南下,轉向了統一草原各部的進程。 第二階段,約公元前250-前209年,頭曼統一草原本部,匈奴帝國初現。 由于史料的缺乏,頭曼究竟何時成為匈奴的首領已難以考證。戰敗之后,匈奴內部應該出現了劇烈的權力斗爭,頭曼大約就在此時上位。 在突厥語系中,頭曼的意思大約是是“萬”或者“廣大眾多”的意思,大單于的稱號和單于家族“撐犁孤涂”氏也都出現在頭曼時代。 因此,可以知道的是,頭曼時期,匈奴進一步統一了蒙古草原本部,并初步建立了奴隸制國家。 根據晉人徐廣的記載,頭曼大約去世于秦二世元年,也就是公元前209年,也就是說頭曼與秦始皇基本是同時代的人。 趁中原混戰,強大的匈奴進占了河套草原,并騷擾秦國北部邊境,這才有了蒙恬北逐匈奴、收回河套地區、修筑長城等事件的發生。而這些都是發生在頭曼時期。 第三階段,約公元前209-前180年,冒頓改革制度,匈奴四處擴張。 冒頓是頭曼之子。頭曼晚年,冒頓弒父上位,成為匈奴大單于。 冒頓上位之后,初步建立了中央集權的草原帝國,匈奴的國家化進程加快了。 而與此同時,中原卻陷入了秦末的動亂之中,北部軍團被調回平叛,匈奴得以再次越過長城占據河套地區。 不僅如此,冒頓還設計攻滅了東胡,也就是現在的東北一帶,并設立左賢王部。而這些,都發生在劉邦統一漢地之前。 也就是說,劉邦面對的匈奴已經不是頭曼時期,僅僅控制蒙古草原的匈奴部落了,而是一個控制了蒙古高原和黑龍江流域的強大草原帝國。 這就是為什么,匈奴能出動30余萬大軍,將劉邦包圍在平城7天7夜。 第四階段,約公元前180-前130年,從冒頓到君臣,弧形戰略包圍圈形成。 不僅如此,大約在冒頓晚年,在匈奴的連續攻擊下,月氏勢弱。冒頓派遣右賢王徹底滅亡了月氏國。 這為匈奴的再次擴張提供了方向和目標。 月氏人西遷,匈奴打通了祁連山脈,并進一步進占了河西地區,控制了西域諸國。這大約發生在漢呂后到文帝時期。 如果說之前的匈奴已經強大起來,那么控制了西域這個東西方商路要道的匈奴帝國,就是既強且富了。 不僅如此,從大興安嶺到蒙古高原,再到祁連山脈河西之地,都是匈奴帝國的控制范圍。甚至于,青藏高原上的羌族部落,也與匈奴有著某種聯系。 也就是說,匈奴已經建立了從東北、北部、西北部,乃至西部,制控漢帝國的弧形包圍圈。由于匈奴的控制力,漢武帝甚至難以了解到匈奴帝國的很多具體信息。 而這,就是漢武帝劉徹反攻匈奴時,所面對的那個強大的匈奴帝國。 從匈奴帝國的這一發展脈絡,我們可以看到,秦始皇嬴政、漢高祖劉邦、漢武帝劉徹所面對的匈奴,其實力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不僅匈奴的實力發生了質的飛躍,匈奴在長期與中原的接觸中,其戰略手段也進行了很大程度上的進化。 冒頓的戰略進化 在冒頓之前,逐漸強大的匈奴曾兩次與中原發生大戰。 一次是匈奴主動進攻邊境,遭到李牧伏擊的那次。 第二次,則是蒙恬率領秦軍,奪回河套草原的那一次。 兩次戰爭匈奴大敗而歸,這讓冒頓意識到,中原帝國還是很強大的存在。因此,冒頓在位時期,匈奴的主要進攻目標從來都不是中原,而是東胡和西域。 這樣既避免了過分損耗自己的實力,也避免了提前暴露匈奴自身的虛實。 不僅如此,面對劉邦的咄咄逼人,冒頓學習了李牧當年打敗匈奴的戰略,以疲弱之兵和利益,誘敵深入,然后伏兵圍殲之。 這是歷史上第一次,草原騎兵成功圍困中原軍隊的戰例。 而戰勝劉邦之后,冷靜的冒頓不僅沒有像他的先祖一樣,揮兵直指中原,而是逼迫中原進行和親。 從漢高祖劉邦到漢文帝劉恒,匈奴多次試探,但從未發動大的進攻,這迫使漢帝國不得不頻繁的送去財物和女子,來防止這個頭上的達摩利斯之劍落下。 對于漢帝國來說,這是一段恥辱的歷史。 但對于匈奴帝國來說,這是一次成功的戰略進化。 匈奴改變了以往單純依靠軍事手段進行劫掠的手段,而是外交手段為主、軍事手段為輔,逼迫漢帝國屈服。 所以,這個當年蒙恬能夠輕松打敗的匈奴,現在到底有多強大,漢武帝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所以,秦始皇和漢武帝所面對的敵人, 不僅實力天差地別,其戰略智慧也不是一個等級的。 總而言之,漢武帝所面對的匈奴帝國,比秦始皇所面對的匈奴部落,不知要強大多少倍。 這基本上能夠解釋,為何秦軍戰勝匈奴比較容易,而漢軍要戰勝匈奴卻很難。 但兩者的差別,還不完全在于此。 秦皇漢武的戰略目標 公元前127年,漢武帝再次部署衛青、李息兩路分別反擊匈奴。這是漢武帝第三次遠征匈奴。 衛青為漢帝國帶回了巨大的勝利。史載,此役,漢軍“斬首數千級,收河南地,置朔方、五原郡”。 河南地,就是蒙恬當年收回的河套地區,在當時這是漢匈邊境一塊水草豐美的草原。 換句話說,這場戰役和蒙恬的那場戰役十分類似。如果以秦的標準來看,漢武帝已經基本達成了秦始皇時“北逐匈奴”的任務。 但對于漢武帝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子彧無意貶低蒙恬的功勞,如果秦能長存,或許也會打出漢武帝一樣的輝煌。但這件事說明,漢武帝的戰略目標和秦始皇的戰略目標,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秦始皇只是將匈奴趕走,而漢武帝卻是要打垮匈奴本部的力量,讓匈奴無力再騷擾漢帝國的邊境。 一守一攻,孰易孰難,不言而喻。 跋涉千里,在未知的環境下,與實力未知的敵人作戰。 漢帝國最終還是打贏了。 這不僅是對漢軍戰力的巨大考驗,也是對漢軍后勤補給系統的巨大考驗。而這,是100年前的秦軍所難以想象的。 雖然這不足以說明漢軍的戰斗力強于秦軍,但至少說明,漢軍的戰斗力并不弱,他們沒有給華夏丟臉。 子彧說 通過以上對比,我們至少可以明確這樣幾點: 從秦始皇到漢武帝,匈奴的控制范圍從蒙古本部擴張到蒙古+東胡+西域,制度上建立了基本的中央集權,匈奴的實力發生了質的飛越; 在長期與中原的戰與和之間,匈奴學會了更加高明的戰略,不僅學會了打架,還學會了躲迷藏,學會了軍事威懾; 秦始皇的戰略目標止步于,被動防守,將匈奴趕出去;而漢武帝的戰略目標是,主動進攻,削弱甚至消滅匈奴。 而這些,才是秦軍很容易就戰勝了匈奴,而漢軍戰勝匈奴如此曲折和艱難的原因。 文/子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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