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杜甫《春夜喜雨》賞析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出自杜甫的《春夜喜雨》：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這是一首仄起不入韻，押平水韻“八庚”部的五言律詩。平仄嚴謹，對仗精工，是杜甫難得的心情比較輕松的格律精品。

杜甫創(chuàng)作這首作品的時候，已是晚年，得到嚴武和高適等人照顧，他終于在成都定居，雖然亦有《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等憂思天下民眾的作品，但是這段時間是他顛沛流離一生中最穩(wěn)定安然的時期。他在這段時間里，寫了《戲為六絕句》，為盛唐詩歌的走向一錘定音，并且將詩歌格律化技能鍛煉得爐火純青，為后來流落夔州時期的創(chuàng)作高峰做好了準備。

這是寫出“黃四娘家花滿蹊”的時期，自然是心情比較輕松的，所以才有春夜“喜”雨的標題點明心情。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

好雨知道下雨的節(jié)氣，正是在春天植物萌發(fā)生長的時候。

為什么稱它為“好雨”？因為它知道春天萬物生長需要水分，就應(yīng)節(jié)而至。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隨著春風在夜里悄悄落下，無聲地滋潤著春天萬物。

這兩句是千古名句，不過后來都是用作比喻不聲張、默默支持的愛。這當然并非杜甫本意，但是能夠跳離詩作，依舊活力滿滿地流傳，可見詩圣對春雨無聲浸潤的描寫是何其形象體貼。

“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

前兩句為“起”、“承”，這一句按照律詩文法自然該“轉(zhuǎn)”，杜甫這一聯(lián)轉(zhuǎn)換并不明顯，依舊是夜景描寫，只不過沒有再寫雨，而是進入大環(huán)境描繪。

雨夜中田間小路黑茫茫一片，只有江船上的燈火獨自閃爍。

這一句的轉(zhuǎn)是比較特殊的，我們把“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單獨拎出來，也能感受到細雨的形象，但是如果將頸聯(lián)單獨拎出來，就會產(chǎn)生一種不同的感覺。“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明。”——這不是夜黑風高殺人夜么？

所以讀到這里，習慣了杜甫詩風的人就會有些擔心，這是否又會沉入詩圣一貫抑郁沉雄的文風？

尾聯(lián)卻在“合”的基礎(chǔ)上，讓我們眼前一亮。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這是真的天亮了。

天剛亮時看著那雨水潤濕的花叢，嬌美紅艷，整個錦官城變成了繁花盛開的世界。

這里也合回了首聯(lián)中的“當春乃發(fā)生”，完成了一個詩意回環(huán)。就算我們?nèi)サ糁卸?lián)，使用截取法來欣賞一首五絕，也是絕妙好詩。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這是一首仄起不入韻，押平水韻“八庚”部的五絕。注意，“看”字發(fā)平聲。

這首五絕，通用脈絡(luò)清晰，詩意留白，字詞簡潔而繁花似錦，是首好作品。

詩圣的作品，就是經(jīng)得住各種折騰，都是美文。

這里省略了五律中的中二聯(lián)夜雨景色的描寫，就留出空白來讓大家想象，但是無論大家的想象力多么豐富，估計也無法超越杜甫中二聯(lián)從聽覺和視覺兩方面的夜雨、環(huán)境描繪。

杜甫一首不那么讓人憂心的作品，將人們盼雨、聽雨、看雨時滿心溢出的歡喜表達得淋漓盡致。

句子遍布開心，卻對標題中的“喜”字絕不提起，這就是詩歌高手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