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節,桃花、杏花、梨花、李花是再平常不過的。古人說:桃李滿天下。 她們不似牡丹,長于庭園,另眾人觀賞;也不似杜鵑生于山野,孤芳暄妍。桃、杏、梨、李,不過是四種尋常水果的花卉,郊外、城中隨處可見。花色帶有濃郁的鄉土氣息,遠不如牡丹、杜鵑嬌艷。 正因為普通,所以桃花島、杏花村這樣的地名隨處可見,像春桃、杏花、梨花,在鄉野之間也是很尋常的女子的名字。孔子春服既成,浴乎沂,風乎舞雩之時,想必路邊開遍的,多是桃、杏、梨、李之花吧。 桃花似乎是最早進入詩人筆下的。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已經有了關于桃花的詩句。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華如桃李”、“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等等。 桃花有白色、粉紅、紅色等顏色,有復瓣、重瓣,花核呈球形。桃花盛開之時,繁花滿樹,仿佛人面紅潤嬌媚。《詩經》中以桃花起興,正是應了桃花的媚與繁。 《詩經》中梅花也經常被用來起興。梅花以雅、疏取勝,因此自古以來,梅花比桃花更有資格進入文人雅士的詩詞之中。自“桃之夭夭”之后,桃花似乎不再登入大雅之堂。不過,桃花自有處江湖之遠的魅力。桃花潭、桃花源、桃花島,文人隱士、江湖俠客的身邊,總是少不了桃花的陪伴。 桃花的媚,更多的用來比喻美女,如:桃花眼、桃花腮、人面桃花。花中用來形容美女面容的形容詞,大概沒有能超過桃花的。 杏花和桃花都是古老的物種。中古之前,杏花給人以鄭重的印象。當下人們最關注的教育、醫療,在古代都被稱為“杏壇”、“杏林”。孔子在杏壇之上教授弟子,刪定詩書,對身旁的杏花竟沒有一點關注,《詩經》里沒有提到過一次杏花。南朝庾信的《小園賦》里桃花、梨花、李花都寫到了,就是沒有提到杏花。 唐宋以后,詩、詞、曲興盛,杏花獨以妖艷之姿,逐漸被文人雅士所喜愛。杏花開于早春二月,百花尚在萌發之時,杏花最早感受春天的氣息。宋徽宗被金人俘虜,北上途中見到蕭瑟原野中杏花獨放,為杏花寫下了“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的素描。 杏花的開放時,先花后葉,花瓣白色或稍帶紅暈,團團簇簇比桃花更為秾艷。宋人的詩詞中有“紅杏枝頭春意鬧”、“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杏花為早春平添了幾分妖嬈。 桃花“媚”,杏花“妖”。十二花神中,楊玉環作為二月杏花神主,和楊氏先后嫁給壽王、玄宗父子,“紅杏出墻”有關。西游記中荊棘嶺的杏仙,用歌舞詩酒的招數,引誘唐僧。一曲“雨潤紅姿嬌且嫩”,道出了杏花的妖嬈。 杏花可以為宋詞增添婉約之致。“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杏花是春天的物候象征。杏花春雨江南,已經是江南春天的標志。 北方的春天也少不了杏花。民國初年,名士黃秋岳游北京陽臺山賞杏花,寫下“繁枝猶待后游人”的詩句。 “日邊紅杏倚云栽”,杏花后來居上,當春獨占鰲頭,竟比桃花更多幾分風流、蘊藉。 梨花沒有桃花的媚,杏花的妖。雖然是山野之花,梨花卻多了幾分貴氣。“梨花院落溶溶月”,正是貴族之家的典范。 梨花的花瓣是純白色的,不像桃花、杏花的花瓣有粉、有紅。岑參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正是形容梨花雪白的經典詩句。“一樹梨花壓海棠”,用梨花的白,襯托海棠的紅。《三國演義》中趙子龍在曹操百萬軍中,一桿長槍,若舞梨花;遍體紛紛,如飄瑞雪。白袍將軍的形象躍然紙上。金代女將楊妙真,自稱“一桿梨花槍,天下無敵”。古有樊梨花,近代有鐵梨花,梨花自有其英武之氣。 唐代有“梨園”,唐明皇被尊為“梨園教主”。梨花自有梨花的嫵媚。“梨花一枝春帶雨”、“雨打梨花深閉門”。杏花開于初春,細雨潤花,才有“雨潤紅姿”;梨花開于仲春,雨打梨花,憐香惜玉之情,溢于言表。 桃、杏、梨、李中,李花是最缺乏存在感的。很多人甚至連李花和梨花都分辨不清。詩人們,總把李花當成桃花的侍從。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桃榹李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仿佛李花離不開桃花,沒有自己的個性。 王安石寫李花:朝摘桃花破紅顎,莫摘李花繁滿枝。楊萬里寫到:李花全落杏花開。可憐的李花,在詩人的筆下,總是為她人做嫁衣。 寫到這里,忽然想起今天是清明。唐代大詩人杜牧的名句: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看來我杏花又要比眾花高出一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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