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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歸途如虹 《紅樓夢》第五十七回，紫鵑為了測試賈寶玉對林黛玉是否百分之百真心，故意撒謊說林黛玉到了該出閣的年紀就要回蘇州去。結果，賈寶玉信以為真，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一開始是神情呆滯，后來就有些無理取鬧了。他聽見林之孝的名字就誤以為林家的人接林黛玉來了，“滿床鬧起來”，看見一個手工制作的模型船就誤以為是林家的船來了。這樣的表現，既滑稽，又感人。可見，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愛多么刻骨銘心。 但是，面對賈寶玉如此不正常的表現，薛姨媽是怎么說的呢？她說：“寶玉本來心實，可巧林姑娘又是從小來的，他姊妹兩個一處長了這么大，比別的姊妹更不同。這會子熱剌剌地說一個去，別說他是個實心的傻孩子，便是冷心腸的大人也要傷心。這并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只管萬安，吃一兩劑藥就好了。”薛姨媽這樣說表面上是在安慰賈母和王夫人，實際上她是把賈寶玉之所以如此失常的原因歸結于賈寶玉實誠的性格以及他和林黛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但是，這種情誼絕對不是愛情，而是親情。 難道薛姨媽真的看不出來賈寶玉會如此舍不得林黛玉是因為他愛林黛玉嗎？作為一個過來人，薛姨媽不可能看不出來。薛寶釵小時候看過才子佳人故事。薛家的大人發現后，“打的打，罵的罵，燒的燒”。賈府里演戲，也經常演《西廂記》和《牡丹亭》。正如王熙鳳說的那樣，“沒吃過豬肉，也沒見過豬跑？”薛姨媽不是看不出來，而是看出來了也不愿意說破。 薛姨媽為什么不愿意說破呢？ 第一，她希望女兒嫁給賈寶玉。 薛家本來是相當殷實的。按照“護官符”上的說法，是“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可是，薛寶釵的父親去世后，薛家就開始逐漸走下坡路了。薛姨媽本人不善于經營，薛蟠又是一個敗家子，薛家的主心骨其實是薛寶釵。薛寶釵才貌雙全，為人練達，又是王夫人的親外甥女，王夫人自然是很欣賞她的。因此，王夫人讓薛寶釵幫著賈探春和李紈理家，好讓薛寶釵展露才干，積累人脈。 薛姨媽也在賈府里散布流言，說“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薛寶釵自己也和丫鬟鶯兒配合，在第八回里上演了一出“比通靈金鶯微露意”的好戲。可見，薛家早已放棄把女兒送入宮中的打算，一心一意謀劃“金玉姻緣”了。對于薛家來說，這是讓薛家起死回生最好的辦法。 既然如此，薛姨媽就不能說出賈寶玉和林黛玉情投意合這個事實。如果她說出來，賈母就可以順水推舟，成全賈寶玉和林黛玉。賈母一會兒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一會兒又把賈寶玉和林黛玉稱作“兩個玉兒”，她想要撮合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心思雖然沒有挑明，但是薛姨媽等人也是能夠體會出來的。 因此，薛姨媽絕對不會給賈母這個機會。林黛玉父母雙亡，寄養在賈府。賈母作為她的外祖母，也是她的監護人，完全可以替林黛玉的婚事做主。薛姨媽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她雖然看出來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感情已經到了一種須臾不能分離的地步，她也必須把這種感情說成是表哥對表妹的不舍。 第二，薛姨媽要顧及賈府的名聲體面。 要知道，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在古代，私定終身對于林黛玉這樣的大家閨秀和賈寶玉這樣的世家公子來說是忌諱。這樣的事對于封建貴族家庭來說是丑聞。賈母雖然希望賈寶玉娶林黛玉，但是并不希望他們之間有自由戀愛。她是希望賈寶玉和林黛玉在自己的安排下，名正言順，正大光明地結為夫婦。賈母的這種心態在第五十四回里體現得很充分。 她覺得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要是一看到一個清俊的男人，就想起終身大事來了，忘記了父母之命，忘記了詩書禮教，就是“鬼不成鬼，賊不成賊”，根本不是佳人。可見，賈母的思想還是很傳統的。大觀園里出現秀春囊之后，王夫人心急如焚，淚如雨下，她覺得這是攸關性命臉面的大事。可見，賈府這樣的人家多么在乎名聲體面。 因此，薛姨媽把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感情的性質說成是親情，就可以維護賈府的名聲體面。她的言外之意是，賈寶玉和林黛玉沒有不守禮教，沒有偷情，沒有私相授受，沒有做任何茍且之事，他們之間的關系清清白白。 可是，薛姨媽這樣說明顯是自欺欺人。一般的親情會有那么強烈的表現嗎？賈寶玉幾乎瘋掉，林黛玉痛不欲生。這完全是愛情才會有的強烈程度。幸虧薛姨媽沒有說破，否則，林黛玉和賈寶玉都會身敗名裂。林黛玉也因為大家沒有疑到別的地方去而感到慶幸。 這就是薛姨媽精明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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