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納德將軍和他的飛虎隊

　　1941年7月10日，一群年輕的美國人在圣弗朗西斯科的一家賓館集中，每20～40人一組，搭乘荷蘭商船前往中國。同年11月，第二批美國人也以相同的方式前往中國。他們的護照上，顯示著音樂家、學生、銀行家和農民等五花八門的身份，然而他們的真實身份外人并不知曉。后來人們才知道，他們是奔赴中國參加抗日戰爭的美軍飛行員。
　　一支由這些美軍飛行員組成的航空隊，后來被人們贊譽為“飛虎隊”，在二戰中立下赫赫戰功，并以他們英勇無畏的戰斗精神激勵了千百萬中國抗日軍民。
　　
　　陳納德――從美國空軍退役上尉到中國空軍顧問將軍
　　
　　談到飛虎隊，人們自然忘不了它的組織者和指揮者――陳納德將軍，
　　陳納德1893年9月出生在美國德克薩斯州科默斯的一個農家。25歲那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已是3個孩子父親的陳納德經過多次申請，如愿以償地當上了一名飛行員。進入航空界后，他與威廉?麥克唐納和約翰?威廉森組成“三人空中飛人”特技表演隊。1935年，他編寫的戰術教材《防御性驅逐的作用》，在國際航空界引起轟動。
　　在美國空軍服役期間，陳納德擔任過中隊長和基地指揮官，官至上尉。1937年，陳納德退役。就在這年年初，陳納德收到了蔣介石夫人宋美齡的一封邀請信。宋美齡邀請陳納德對中國空軍進行為期3個月的考察，并擔任中國空軍顧問。陳納德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并于7月初，轉道日本抵達中國。
　　震驚世界的“七七事變”標志著中日戰爭全面爆發。當時中國空軍名義上有500架飛機，但真正有空戰能力的只有91架，飛行員更是奇缺。 1938年10月，陳納德接受中國航空委員會秘書長宋美齡的建議，來到湘西重鎮芷江，利用剛剛擴修竣工的芷江機場，籌建了一所航空學校，親自擔任校長和總教官，將自己在美國發表的飛行論文、空中戰術經驗等改編成航校教材和飛行員手冊，為中國培訓飛行人員。
　　1939年10月，蔣介石召見陳納德，提出要購買美國最新式的戰斗機，并雇用美國飛行員來華參戰。陳納德為此專程回國，在政界、軍界進行廣泛游說。
　　雖然美國軍界一些高官對此不屑一顧，但總統顧問勞克林?柯里等有識之士給予了堅決支持。特別是科科倫律師不但建議羅斯福總統批準組織空軍志愿隊赴華作戰，而且建議在飛機等方面予以協助。羅斯福總統最終批準了這項計劃。出于想盡量在國際上持置身事外態度的考慮，美國政府決定陳納德的代表招募的飛行員不能以美軍身份前往中國。美國政府的辦法是：在美國招募的人員名義上用非軍事實體CAMCO（中央飛機制造公司）雇員的身份前往中國參加戰斗，中國政府付酬。按美國政府的說法，“中國空軍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AVG）都是特殊狀態下的每月拿薪水的民營公司員工。
　　1941年7月10日啟程前往中國的第一批志愿人員基本上是美國空軍退役人員。隨后，美國支援中國的100架當時較先進的P－40B戰斗機也陸續抵達中國本土。飛機的序列號被印在飛機機尾上，用白色的小數字來表示，如：P-8101、P-8102、P-8103。
　　返回中國后，陳納德才知道，原本計劃給“中國空軍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訓練的、位于昆明附近的訓練基地，沒有能在雨季開始之前完工。因此，從1941年8月3日到11月28日，在仰光的兩個機場成為了AVG的訓練基地。
　　至此，陳納德這位中國空軍顧問，為中國政府組建了一支后來赫赫有名的航空部隊――飛虎隊。
　　
　　“飛虎隊”――一個響亮、蘊含無窮力量的綽號
　　
　　“中國空軍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AVG）的主要使命是保證中國戰區西南地區的安全，打擊中、緬、印邊境地帶的日軍。為給這支部隊一個標志，中美兩國政府很認真地進行過討論。美方曾考慮用龍或鷹當標志，但當時的中方代表宋子文則建議使用飛虎的形象，蘊含“如虎添翼”之意。
　　幾個月后，AVG正式請人專門設計了標志。標志是一只伸展四肢看起來像是要跳躍的老虎，這只老虎從一個象征勝利的藍色V字里向外跳出。老虎標志很快出現在大多數AVG的飛機上。
　　從此開始，AVG被人們廣泛地稱為飛虎隊。AVG分為3個中隊即亞當夏娃中隊（第一飛行中隊）、熊貓中隊（第二飛行中隊）、地獄天使中隊（第三飛行中隊）。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后，美國對日公開宣戰。殘酷的現實使飛虎隊隊員認識到：他們從此不再僅僅是一支雇傭軍，他們不僅是為中國而戰，同時也是在為美國而戰！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更渴望戰斗，渴望用勝利狠狠地教訓日本法西斯！
　　1942年12月10日這天，飛虎隊終于等來了他們的首次正式戰斗任務。10架型號為三菱Ki-21的日本轟炸機正從南邊向昆明逼近。由于亞當夏娃中隊的16架飛機都飛往了位于昆明東南部的一個輔助機場待命。熊貓中隊首先擔負起了截擊的重任，4架Tomahawk迅速集結起飛。令他們驚喜的是，日本轟炸機居然沒有戰斗機護航！這次截擊，飛虎隊擊落了9架日機，而自己卻毫發未損。
　　第二天，日本轟炸機改攻緬甸仰光。對中國來說，保衛緬甸至關重要。因為在1940～1941年間，隨著日本對印度支那的占領，海防至云南的公路也被封鎖。這條蜿蜒長達465公里的公路，從緬甸一直通到昆明，可以說是中國戰時物資補給的生命線。飛虎隊再度奉命出擊，地獄天使中隊所有的飛機在12月23日早上全部起飛。這次日本一共有68架戰機從泰國出發，飛越馬達班海灣向緬甸襲來；另外，更多的Ki-21轟炸機則從柬埔寨出發，目標也直指緬甸。飛虎隊員們駕駛戰機沖進日本轟炸機隊列中……在這場短暫而激烈的戰斗中，飛虎隊擊落了10架轟炸機、1架戰斗機，但自己也損失了3架戰斗機和兩名飛行員。
　　1942年4月28日，距日本天皇的生日還有一天，飛虎隊在緬甸臘戍的上空，以0∶22這個令人吃驚的戰績，給天皇送上了一份“厚禮”。飛虎隊對圖謀渡過薩爾溫江的日軍進行空襲，不僅殺傷了大批的日軍，而且粉碎了日本人打算渡江進攻中國云南的陰謀。
　　7月1日，剛剛組建完成的B－25轟炸機小分隊在飛虎隊戰斗機的護航下，轟炸了越南的碼頭、倉庫以及港口設施。
　　7月4日，美國政府出于戰略上的考慮，將飛虎隊改編為美軍航空隊二十三大隊（又稱美駐華空軍特遣隊），恢復陳納德的軍籍，任命陳納德為準將大隊長。許多飛虎隊員因為不愿意加入而選擇離去，但是為了顯示自己不是因為膽怯而離去，他們又堅持戰斗了兩個星期甚至更長一段時間。7月9日，飛虎隊成員彼德?懷特在衡陽創造了飛虎隊最后的空戰勝利記錄，當時他擊落一架日本雙引擎偵察轟炸機。7月10日，飛虎隊成員約翰和懷瑞德去執行空對地的襲擊，懷瑞德在執行任務中失蹤，顯然，這成了飛虎隊最后的不幸。到7月中旬的一天，飛虎隊中的一些老兵在暮色中從昆明踏上了歸途……
　　飛虎隊雖被改編了，但飛虎隊的精神永存，由陳納德繼續領導的美駐華空軍特遣隊在此后的空戰中一如既往地發揚著飛虎隊英勇無畏的戰斗精神。
　　
　　湘西會戰中的“飛虎將軍”
　　
　　1939年至1942年，為適應戰爭的需要，芷江機場先后進行了兩次大規模擴建加固，占地面積近5000畝，成為當時中國戰區第二大盟軍機場。飛虎隊成立后，其一部亦進駐芷江機場，擔任自昆明起飛的美空軍遠程轟炸機護航任務，以阻止日軍長江航運和粵漢、湘桂鐵路運輸，破壞日軍企圖使侵華戰爭與太平洋、東南亞戰區聯成一片的夢想。
　　1943年9月初，美國又將二十三大隊擴編為美國陸軍第十四航空隊，陳納德任少將隊長，并配備各類飛機200多架，擁有空地勤人員近千人。為加強芷江機場的戰略地位與攻擊能力，陳納德親率該隊戰斗機、轟炸機、運輸機百余架駐防芷江。為協同作戰，統一指揮，同年11月，中國戰區組建了中美空軍混合大隊，蔣介石任命陳納德為大隊長，授少將軍銜。此時，駐芷江的空軍飛機總數增至300多架。在陳納德的統一指揮下，中美空軍頻繁出擊，襲擊洞庭湖日軍船艦，轟炸湘北鐵路等交通運輸線，有力地支援了“湘北會戰”。
　　1944年初，侵華日軍雖感末日來臨，但仍作垂死掙扎。他們瘋狂地推行其覆滅中國空軍基地、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一號作戰命令”。長沙、衡陽相繼被日寇占領，接著柳州、桂林也先后失守。駐芷江的中美空軍在保衛衡陽機場的戰役中，雖然出動戰機1600架次，擊落日機66架，斃敵3000余人，但日軍不惜血本拼死搏殺，中美空軍最終不得不放棄衡陽機場，退守芷江。當柳州機場也被日軍攻占后，中美秘密空軍基地芷江機場便成了中美戰略空軍唯一的前進機場。
　　為確保芷江機場安全，陳納德指揮中美空軍主動從芷江機場頻頻出擊，進行近遠程作戰：反攻白螺機場，轟炸汨羅兵站，襲擊岳陽基地；轟炸武漢、南京、九江以及廣東的日軍機場和軍事要塞。數月時間，共擊毀日機近200架，炸毀艦船千余艘，戰車300輛，軍用倉庫兩座，使日軍交通樞紐陷于癱瘓，物質供應處于停頓。因此，日本侵略軍視芷江機場為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為了達到占領芷江機場，突破湘西咽喉進入云貴、確保東南亞水陸空交通暢行的目的，侵華日軍于1945年2月初，發動了以奪取芷江機場為主要目標，然后再進逼四川，威脅“陪都”重慶的湘西雪峰戰役。史稱“湘西會戰”，又稱“芷江保衛戰”。侵華日軍集中5個師團又1個混成旅的主力部隊，加上湖廣日偽駐軍10萬人，分三路進犯湘西，企圖合圍芷江。
　　芷江一旦失守，中國南方半壁河山將有淪陷之危。蔣介石急電陸軍總司令何應欽“要確保芷江機場安全”。命令何親率兩個集團軍和駐守芷江中美空軍及后勤保障部隊約20萬兵力前往迎戰，陸軍總部隨即遷駐芷江。芷江保衛戰從此拉開序幕。為解芷江之圍，確保機場安全，中美空軍戰機總數達400架，參戰美軍約3000人，芷江機場的防御力量和攻擊力量得到了空前的加強。陳納德親自坐鎮芷江，首先將全部美式裝備的國民政府新六軍3萬人，從昆明緊急空運芷江；同時，指揮中美戰鷹晝夜進攻，連續轟炸日軍交通運輸線及日占機場，迫使日軍不能按時集結，補給不能準時供應，機場不能使用。從同年4月開始，中日雙方數以萬計的部隊在湘西雪峰山地域正面交鋒；雙方均用血肉和鋼鐵筑成了各自的防御和進攻體系，為爭奪每一寸土地而付出獻血和生命的代價。
　　戰役開始后，在陳納德的果斷指揮下，駐芷江空軍基本上控制了戰役區乃至整個湖廣地區的制空權，再加上美國空軍裝備了當時極為神秘的空對空導彈和遠紅外線雷達，日機聞風喪膽，再也不敢空襲芷江。盡管日軍運用自欺欺人的“武士道”精神戰術，強迫士兵用血肉之軀迎擊槍炮子彈，終因后備力量枯竭，始終未能越過雪峰天險一步，最后以慘敗告終。
　　芷江保衛戰歷時2個月，中美駐芷江空軍對湘西雪峰山戰役區日軍陣地進行了連續的地毯式轟炸，共出動戰機2500架次，投彈100多噸，發射槍彈80多萬發，擊斃日軍12000多人，擊傷23000多人。在中美軍民聯合打擊下，日軍一蹶不振，再也無力反抗。僅隔2個月，日本政府即向中國宣布無條件投降。芷江保衛戰遂成為日軍在中國戰區的最后一戰。
　　
　　永遠的飛虎隊和陳納德
　　
　　據統計，在抗日戰爭期間，陳納德領導的飛虎隊和第十四航空隊，共擊落、炸毀敵機2500架，擊沉或重創敵223艘萬噸商船、44艘軍艦、13000艘100噸以下的內河船只，擊斃日軍官兵66700名，自身損失飛機568架。日本駐華中部隊司令官高橋中將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說：“日本在中國面臨的有效反擊的60％至70％是陳納德將軍的第十四航空隊發動的。如果沒有第十四航空隊，在中國的日本軍隊可以為所欲為地推進到任何地方。”陳納德領導的第十四航空隊是美國最小的航空隊，總共只有600多架飛機，美軍陸軍航空隊總司令亨利?阿諾德對陳納德的評價是：他率領了一支美軍規模最小的空軍部隊，消滅了敵軍大量艦艇、船舶、物資及裝備。他的部隊所做出的貢獻，以超出原擬定的僅僅限制日軍空中與地面行動的設想，成為中國戰場上削弱敵空中進攻力量的主要因素。
　　由于陳納德與某些有權勢的政客長期存在分歧，在戰爭即將取得勝利的時候，他被迫辭職，第二次退出了軍界。他說：“在長達8年的時間里，我唯一的抱負是打敗日本，現在我被剝奪了歡慶最后勝利的權利。”但中國人民卻對這位傳奇將軍給予了隆重的禮遇。
　　1945年8月1日，陳納德離開重慶返美時，蔣介石破天荒地派司機用私人汽車送他前往機場，成千上萬的市民走出家門為陳納德送別，動情的人們甚至將汽車抬了起來，在重慶陡峭的街道上走了好幾個小時。廣場上搭起的臺子上堆滿了人們送給他的寶石、玉器、古董、國畫和錦旗。看到這些，淚水從陳納德飽經風霜的臉上流了下來……
　　1945年7月，蔣介石代表中國政府授予陳納德“一級寶鼎大勛章”以示褒獎。美國參眾兩院為表彰陳納德的獻身精神，一致通過法案，晉升陳納德為空軍中將，并列為美國十大空軍領袖之一，授予他二級橡樹葉杰出貢獻獎章。飛虎隊還有10多名飛行員獲得美、英政府頒發的飛行十字勛章。美國總統羅斯福在親筆信中這樣寫道：“美國志愿隊的大智大勇連同你們驚人的業績，使整個美國為之自豪。”
　　歷經磨難的中國人民始終沒有忘記曾經幫助過自己的異國戰友陳納德將軍和他的飛虎隊員們。抗戰勝利后，芷江縣于1946年將芷江機場至七里橋方向的公路定名為“陳納德路”以示永久紀念。1984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防部長張愛萍上將訪問美國時，特意設宴招待了當年“飛虎隊”的成員，盛贊陳納德將軍“為中國的抗日戰爭勝利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近年來，中美兩國政府采取措施，在中國境內繼續尋找美軍戰機和陣亡將士的遺骸，促進幸存者的交流，并加強宣傳，讓更多的人記住這段珍貴的歷史，使兩國人民在戰斗中結下的深厚友誼不斷得到鞏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