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Free as a Bird -- 披頭士音樂鳥瞰

精華回顧·01

*文章原載于掌閱iReader出品雜志《i經(jīng)典》2015年11月，總第15期。*

1994年，小野洋子把John Lennon于1977年在家里錄音未完成的歌曲小樣交付與Paul McCartney，George Harrison和Ringo Starr，并叫上ELO的主帥Jeff Lynne擔當制作。Free as a Bird，這樣一首由The Beatles所有成員合作完成，卻又跨越時間空間陰陽相隔的杰作誕生了。后來他們又完成了另外一首列儂的遺作Real Love，再加上披頭士制作人George Martin爵士從浩如煙海的，縱跨50年代到70年代的披頭士在錄音棚和現(xiàn)場錄制的未發(fā)表的作品，集結(jié)出版6張CD，于是有了一套披頭士的編年史一般的唱片Anthology。專輯的封面由披頭士十幾年間的照片、海報和專輯封面撕碎又重新拼接在一起。幫我們把那段歷史的記憶碎片，粘貼修補，裝訂成冊，那些音容笑貌在古老的膠片的轉(zhuǎn)動下投射在我們心里。 “Though I know I'll never lose affection for people and things that went before. I know I'll often stop and think about them, in my life I love you more.”

Free as a Bird是約翰列儂在紐約的家中用卡帶錄下的小樣。他自彈自唱，在鋼琴的依托下，吟唱了這首沒有填完詞的經(jīng)典。他也許望著紐約灰蒙蒙的天空，看著樓下人來車往的繁華都市，忽然想置身事外，化作一只自由的飛鳥，俯瞰這人世間的悲歡離合。John唱道，自由，如飛鳥般的自由，是生命中的美好的存在。但自由如斯，也時刻掛念著故鄉(xiāng)，他要像一只歸巢的小鳥一樣。約翰列儂攜小野洋子1971年離開英國，從此再也沒有回去故鄉(xiāng)。他的家鄉(xiāng)，利物浦，英國西北部港口城市。和世界上其他水手出沒的城市一樣，這是一個魚龍混雜，光怪陸離的地方，擁有全英國最古老的黑人社區(qū)和唐人街，曾是歐洲最重要的世界貿(mào)易進出口，也包括奴隸貿(mào)易。二戰(zhàn)期間，利物浦受過80多次空襲，一半的房屋都被炸毀，在這片廢墟之中，誕生了四個青年。因為他們，家鄉(xiāng)利物浦，那個曾經(jīng)被來自首都倫敦的滾石樂隊主唱Mick Jagger戲謔的荒蠻之地，被世人譽為“世界流行樂之都”。John沒有想到，他的這首吟唱在若干年后代替他回到了祖國，進入了披頭士的錄音室，他們決定制作這首跨越時空，匯通陰陽的作品。

Ringo標志性的鼓點打開了回憶之門，然后George的滑音吉他響起，悠揚又迷幻的音色，銜接起了過去與將來，天空與人間。經(jīng)過處理后的John的聲音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一樣，悠遠縹緲。在John沒有填詞的部分，Paul深情地問著，我們曾經(jīng)熟悉的生活發(fā)生了什么，我們真的可以沒有對方各自生活嗎，我們在哪里失去了彼此？ 這時在他的腦海中一定回到了他們相遇的那天。1957年，Paul遇到了不知道吉他有6根弦卻在玩樂隊的John，一見如故，流行音樂最偉大的創(chuàng)作組合成立。之后Paul引薦了他的學弟George入樂隊，又在德國漢堡的酒吧演出時挖來了當時利物浦最著名的樂隊的鼓手Ringo。1962年，披頭士樂隊的正式陣容組成。隨后簽約唱片公司，由之前從事古典音樂的George Martin制作第一張唱片,一鳴驚人。1964年的早春，披頭士空降美國，他們帶來的溫暖融化了失去肯尼迪總統(tǒng)后人們冰凍的心，從此這四個青年改變了世界。可是他們在一起走著唱著，卻離彼此越來越遠。1969年，四位披頭士一字排開橫渡修道院大道，從此分道揚鑣。

George唱道我們曾經(jīng)的生活逝去了，卻會讓我感到如此的自由。在記錄“披發(fā)當風，鼓琴而歌”的披頭士最后的專輯Let It Be封面上，平日里總是板著臉的George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長時間被Lennon/McCartney的光輝遮掩下的天才，終于可以放開把以前積壓的佳作發(fā)表了，于是有了他的第一張個人專輯三張碟的佳作；而平時總是在傻笑的Ringo在封面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藍眼睛里產(chǎn)生了憂愁，為他之后的單飛生涯的前景表示堪憂，然而樂觀的性格讓他笑到了今天；戴著眼鏡的John和濃密大胡子的Paul在歌唱著，也預示了在單飛的生涯中，他們二位會一如既往地演唱。這樣的四張臉構(gòu)成了當年賈宏聲的父親按圖索驥找到的那盤“達逼兔斯”磁帶封面。

來自Paul的貝斯，George的吉他，Ringo的打擊樂和John的鋼琴聲交織在一起，有當年披頭士時期一起成長的默契，也有單飛之后時間賦予各自的成熟音樂家的經(jīng)驗。在George的滑音吉他獨奏時，四個人的歌聲在空中相遇，和聲天衣無縫，像當年他們合唱Flying一樣，

歌聲打破空間時間的限定，如飛鳥一般自由融會貫通，多維空間折疊在一起，在色彩斑斕的世界展開奇幻之旅。在歌曲的結(jié)尾，由George演奏的夏威夷四弦琴和John生前的一句錄音制作的特殊的效果淡出。他們用從前披頭士最善用的倒放的錄音方式做出了類似“John Lennon”的聲音。這首跨時代的經(jīng)典再次以解散15年的披頭士樂隊的名義登上了各大排行榜。

由Joe Pytka導演的Free as a Bird的MV，于1997年獲得格萊美最佳音樂錄影帶獎。片中用黑白紀錄片的形式，以一只鳥的視角鳥瞰了披頭士的各個重要時期和相關(guān)作品，像是約翰列儂化身為一只自由的飛鳥，穿梭時空，回首當年的一幕幕。披頭士短暫卻輝煌的歷史被盡收眼底。

MV的最后飛鳥飛出了披頭士演出的小劇場。如果這只自由飛鳥繼續(xù)飛行的話，它應該會來紐約曼哈頓中央公園西72街的入口處的一塊三角形的園地。那里有一塊綠色的牌子上標著“草莓地(Strawberry Fields)”。在草莓地的中央，美洲榆樹掩映之下，有一個由來自龐貝的馬賽克組成的黑白相間的圓形地面，圓面中間鑲嵌著“IMAGINE”的字樣。每天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都會在這里停下來小憩一下，或獻花，或拍照留念，或坐下來聽流浪歌手演唱列儂和披頭士的歌曲，來追憶偉大的約翰列儂。2013年春的一天，在午后的和風下，我在這里坐了一個下午，看著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在地面上有粉筆字寫著的“Love from John & Yoko”“John 3:16”“Make Love Not Wars”等充滿愛意的話語；聽著一位黑人大爺在彈唱經(jīng)典歌曲，后來一位須發(fā)皆白戴著大墨鏡的白人大爺坐在那位流浪歌手旁邊，和他一起唱一起搖，也許他回想到了當年的嬉皮時代，反戰(zhàn)，搖滾，性愛，迷藥，理想，自由。

而在草莓地的對面就是列儂遇刺的公寓大廈，1980年12月8日，約翰列儂被狂熱歌迷刺殺，再也沒有站起來。今年是列儂遇刺35周年，也是他誕辰75周年，他的遺孀小野洋子要在紐約中央公園召集人們用身體組成目前人類歷史上最大的反戰(zhàn)符號，倡導愛和和平，反對暴力。小野洋子幾十年間沒有停止繼續(xù)宣揚愛和諒解，沒有因為暴力殺死她的愛人同志而放棄他們當年的信仰。1981年她出版的唱片封面是帶血摔破的列儂的眼鏡映襯下灰蒙蒙的紐約，她口中唱著再見憂傷，可是憂傷卻在她的歌聲和薩克斯風中彌散。Elton John反復地呼喚著約翰的名字，Johnny，你昔日玩耍的花園如今如此空曠。Paul流著熱淚在他的Here Today中回想約翰的音容笑貌。曾經(jīng)想把妹妹嫁給Paul的披頭士腦殘粉Ozzy Osborne回應說他也愿做一個夢想者。Bob Dylan向上帝禱告賜予約翰安寧，讓他睡吧他太累了，在另一個世界安然。但是他的精神會繼續(xù)閃耀，繼續(xù)搖滾。五月天也寫道“能不能暫時把你的勇氣給我，在夢想快消失的時候。”

在錄音的時候余下的三位披頭士假裝John只是暫時離開去喝了一杯茶，這樣錄音的時候就不會那么悲傷了。本來三缺一的狀況被音樂神奇的魔力解決，披頭士這個在流行音樂史上不斷創(chuàng)新改造流行音樂面貌的樂團又一次創(chuàng)造了新的形式。Beyond樂隊用已逝去的黃家駒留下的未完成作品在解散后再聚首用類似的方式完成了《抗戰(zhàn)二十年》。周杰倫在演唱會上，利用更高級的科技和鄧麗君完成了隔空對唱。音樂和想象力讓我們消除了時空限制界限。我們不得不感謝當年跳脫偶像光環(huán)，蓄起胡須鉆進錄音室的那四個青年，他們讓飄渺的印度西塔琴在Norwegian Wood中余音繞梁，讓各種節(jié)拍在同一首歌中交替使用，讓各種動物的聲音出現(xiàn)在音樂里，讓實驗音樂走近普通聽眾，讓不同的歌曲串聯(lián)成一個宏大的交響篇章，讓已經(jīng)逝去的他回來和他們在音樂中相遇。

The Beatles強大的創(chuàng)造力已經(jīng)啟發(fā)了后世無數(shù)個搖滾樂團，不止如此，他們的音樂人生和人格魅力還在繼續(xù)給人類以營養(yǎng)，繼續(xù)撫慰受傷的心靈，繼續(xù)在青年人的心中播下種子，那四個青年永遠不會在我們的心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