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細讀《紅樓夢》第十一回：曹雪芹為什么寫丟了時間線？

三個小布丁 202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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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接著讀《紅樓夢》，讀完第十回，我們知道，當下的寧府，有兩件重要的事情：其一，老太爺賈敬要過生日，這很重要，需要十分慎重的準備；其二，秦可卿病了，且請了比較可靠的醫生診斷，是相當嚴重的病癥。

這篇我們接著讀第十一回上半回：

賈敬要過生日，于是要在寧府大宴賓客，可是有意思的是，過生日的正主賈敬沉迷于修道，他根本不愿打理俗事，因此，這次的慶祝是沒有主角的生日聚會。就在寧國府的會芳園，實際上，在大觀園沒有修建時，寧榮二府類似后花園的地方，只有寧府的會芳園，找到一幅寧榮二府的平面圖，大家可以看看會芳園的位置（圖有點大，可以點開放大了看），如圖：

(建大觀園后寧榮二府平面圖）

賈寶玉的“喜女”秉性和受寵級別

賈敬壽辰，大家都要去寧府慶壽，我們看到場順序：

第一波來的客人，是賈璉、賈薔，這是一波男客，依照規矩，寶玉該跟著這一波客人一起來，或者跟著后面的男客一起來，但他不是。

第二波來的客人，是邢夫人、王夫人、鳳姐兒、寶玉，有意思，寶玉就混在女眷群里，正因為是女眷，所以才被尤氏接了進去（如果老太太要來，估計也是這一波）。

（寶玉）

這說明什么？說明寶玉從來不喜歡跟賈璉、賈薔等一眾男子廝混，而是寧肯混在裙衩隊里，一則說明寶玉心思不在“祿蠹仕途”。

除了大觀園初成他試才題對額那一回，我們很少見賈寶玉純與男士們交游的場面描寫。

但似乎也沒有人覺得不妥，是因為老太太認為這樣合適，愿意這樣寵著寶玉，寶玉也樂得這樣被寵著。

曹雪芹寫丟了時間線？

接下來，出問題了，時間線出問題了，怎么回事呢？

大家還記得那次薛寶釵生病，賈寶玉去探看嗎，看著看著，比著金釵、寶玉，黛玉就來了，結果留下來吃飯喝酒，黛玉的丫環雪雁來送手爐，說明天很冷，并且下雪了。接著寶玉回到絳蕓軒（寶玉的住處），晴雯因為貼字凍僵了手，說明天氣很冷。就只有一個結論，這天氣時節，是冬天無疑。

可是，緊接著一連串的各種事件，一環扣一環，完全沒有間斷，結果等到賈敬過壽辰，卻突然“這個時候天氣正涼爽，滿園的菊花又盛開”……

顯然，時間線出了問題！

(這幾回的時間線）

冬天已經過了幾天了，真的是冬天，因為真的足夠冷，不是深秋的涼，否則不用戴斗蓬防雪，晴雯也不會凍僵了手。但后面這一回的秋，卻是不用懷疑的，因為菊花盛開，且后面還有大段的秋色描寫（下半回）。

（黛玉給寶玉戴斗蓬）

為什么曹雪芹要出這樣的“紕漏”？

如果讀盡《紅樓夢》，就會發現，整部紅樓的時間線都是亂的，可是為什么呢？

因為《紅樓夢》是一部不假借漢唐俗套，“朝代年紀，失落無考”的“新鮮別致”之作。他故意混亂了時間線的原因至少有二：

1、打亂了時間線，從而使它有效地打亂了小說中事件與現實中事件的對照性，避免有心人對小說情節“對號入座”，免去了“文字獄”的麻煩。

2、打亂了時間線，從而是小說中發生的某次具體事件，放到了更為廣闊的時空里，使這些事件都不再是某件“具體事件”，而是更有典型意義的代表性事件，這實際上放大了小說的現實意義，提高了小說的藝術價值。

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是《紅樓夢》的“白璧微瑕”，認為這是《紅樓夢》的缺憾，是曹雪芹的失誤，我們不應該替他遮掩，但當我們細思：曹雪芹讓8歲的賈寶玉發生第一次“性事”，以十五年為周期（從賈寶玉出生算起），寫盡如此寬闊的生活畫面與家族起落、榮枯，失落時間線，或者故意打亂、模糊時間線似乎就可以理解了。

接下來，尤氏強調了張友士給秦可卿的診斷，再次確認秦可卿的病癥“竟是很大的一個癥候。”為再次為秦可卿之死伏線。

寶玉的“失態”

余下寫了一大段場面話之后，鳳姐要去看望秦可卿，寶玉要求跟著去。這里寫了王夫人一句話：

“你看看就過去罷，那是侄兒媳婦。”

注意，王夫人這里故意強調了那是“侄兒媳婦”，擺明了，王夫人嚴格講“禮”，不希望寶玉去秦可卿處。因為，在舊時，叔叔到侄媳婦處，是不合“禮”的。

但秦可卿的住處對于寶玉有特別意義，因為寶玉在這里第一次發生“夢遺”，并且他夢中的交好對象也叫“可卿”。于是就有許多人認為寶玉跟秦可卿有“奸情”，比如劉心武，劉心武在《揭密紅樓夢》中甚至認為焦大罵的“偷小叔子”是秦可卿，對方是寶玉，原文如下：

那他罵“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罵的是誰呢？我認為，他罵的是秦可卿和賈寶玉。（譯林出版社《劉心武揭密紅樓夢》上卷，151頁）

我們相信，不到10歲的賈寶玉不可能跟秦可卿有肉體關系（盡管寶玉與襲人多次偷試），那么，寶玉在秦可卿病榻之前“失態”的表現，又如何解釋呢？

（鳳姐探病）

首先，他確實失態了，因為

……聽到秦氏說了這些話，如萬箭攢心，那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下來了。

叔叔在侄媳婦病榻之前傷心流淚，顯然不妥，鳳姐趕緊打圓場，遮掩了過去，但她也跟了一句話，對寶玉說：“寶兄弟，太太叫你快過去呢！你別在這里只管這么著……”。是的，鳳姐也覺得寶玉失態了，于是趕緊趕走了寶玉。

（寶玉和秦可卿）

那寶玉為什么會失態呢？因為寶玉心中是喜歡秦可卿的，但這種喜歡，是純精神層面的，或者說，那是他心中的初戀女性，再加上在“太虛幻境”中的跟他發生“第一次”的女人，也叫“可卿”，寶玉在心中是把秦可卿當成“第一次”的對象，秦可卿實際上是寶玉的“精神初戀”，因為寶玉是“天下第一淫人”，而且是“意淫”！他更在意自己的精神，因此，他在秦可卿這里失態了。

不能因為他的失態，就惡意聯想他跟秦可卿之間有“奸情”。不僅如此，當他得知秦可卿病亡之時，他痛心的吐血，原因也是如此，也不是二人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