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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年，作為衛拉特四部之一的和碩特部，在固始汗的率領下，由新疆地區遷至青海，歷經數年統一了整個青藏高原，最終建立了和碩特汗國。1717年，和碩特汗國被同為衛拉特四部之一的準噶爾勢力所滅。1725年，青海和碩特部被清朝劃分為二十余個扎薩克旗。  和碩特汗國的大致疆域 客觀地說，統治青藏地區長達八十余年的和碩特勢力，在奠定中國最終版圖的問題上，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一在具體討論和碩特汗國之前，我們有必要先了解一下，原本世居于西北的和碩特部，為什么遷徙至青藏地區。 其實原因很簡單。17世紀前期，衛拉特各部的上層統治者之間矛盾日益激化，西北地區牧場不斷減縮，諸部間的矛盾進一步加劇。為了解決最基本的吃飯問題，避免進一步的沖突，一些衛拉特部落選擇主動向外遷徙。 譬如在17世紀30年代，整個土爾扈特部以及部分杜爾伯特部、和碩特部的牧民，在土爾扈特部首領和鄂爾勒克的率領下，一路西遷至伏爾加河下游地區游牧生活。  率眾回歸中國的土爾扈特首領渥巴錫 而西藏佛教格魯派（黃教）向衛拉特諸部求援的舉動，推動了和碩特部向青藏地區遷徙的進程。在當時的青藏地區，后藏的藏巴汗、康區的白利土司及青海的綽克圖臺吉（蒙古外喀爾喀部首領），形成了比較穩固的“反格魯派”聯盟，力圖遏制格魯派的發展，奪取他們既得的政治與經濟特權。 一直以來，青海的蒙古土默特部是格魯派的軍事靠山。但青海的土默特勢力，在1632年被綽克圖臺吉一舉擊潰。至此，格魯派徹底失去了世俗意義上的護教勢力。  土默特部的崛起，離不開俺答汗 在四面楚歌中，黃教勢力不得不向同樣已皈依藏傳佛教的衛拉特貴族借兵求援。托忒文史料《四衛拉特史》記錄了衛拉特諸部就進軍青藏問題舉行的會議： “以固始汗、鄂爾勒克及其六子、巴圖爾琿臺吉、昆都倫烏巴什、車臣汗、阿巴賴、杜爾伯特托音為首的衛拉特大小諾顏議定，我們供奉達賴喇嘛吧！土伯特（藏）人不是屬于達賴喇嘛嗎？衛拉特不要約束自己，到最想去的地方去吧！” 按《青海史》和《水晶鑒》的記載，在討論中具備最大話語權的，正是和碩特“大諾顏” 固始汗。他是和碩特拜巴噶斯汗的弟弟，拜巴噶斯去世后，他娶拜巴噶斯的遺孀為妻，繼承了和碩特首領的地位和財產，成為了盟主“衛拉特汗”。  固始汗（1582—1655），祖上世代及侄子鄂齊爾圖汗都是衛拉特盟主 身為諸部之長，他非常明白遠征青海的意義。倘若遠征成功，可以進一步化解諸部的社會困境，還可以利用黃教（格魯派）鞏固和提高自己的盟主地位；倘若失敗，諸部存在的危機會進一步加劇，聯盟甚至有分崩離析的危險。 一時半會拿不定主意的固始汗，決定親往拉薩了解情況。據《水晶鑒》記載， “是時衛拉特和碩特部的大諾顏名圖魯拜琥，號固始汗者，化裝成朝圣的香客，帶領十人，來到召地（拉薩），進行會商而歸”。  蒙古文版《水晶鑒》封面 固始汗在赴藏途中，見到了綽克圖臺吉之子阿爾斯蘭。在得知他受父親之命準備進藏掃滅黃教時，便對他進行勸說，解釋了不能損害黃教的道理。被固始汗說服的阿爾斯蘭，在抵達拉薩后第一時間拜會了達賴五世，并表示“我已改變了主意”。 隨后，他居然派自己的左翼軍去攻打“盟友”藏巴汗，但在崗巴拉山大敗潰逃，幾至全軍覆沒。違抗父命的阿爾斯蘭，于1636年初被綽克圖臺吉處死。  青海固始汗主題雕像公園 固始汗通過這次實地考察，對青藏地區各派勢力的情況，有了較為清楚的認識。他認為，盡管綽克圖臺吉和藏巴汗的“反黃教聯盟”取得了對“逆子”阿爾斯蘭的壓倒性勝利，但這個聯盟并非牢不可破。因此，他在返回大本營后，便立即準備遠征青海。 《青海史》、《水晶鑒》等史料中均提到，固始汗的軍隊中，囊括了和碩特、準噶爾以及部分土爾扈特貴族。他們從塔爾巴哈臺出發，經伊犁河東下，沿空格斯河南部流域到海得克河，然后南下塔里木河，經噶斯口至青海西北的布隆吉爾河流域。根據俄國史料記載，聯軍出發的時間為1636年秋。 二1637年初，固始汗的聯軍抵達青海，隨即展開了統一青藏高原的軍事活動。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料到，這一戰事居然持續了整整六年才宣告結束。 固始汗遇到的第一個敵人，就是綽克圖臺吉。1637年，綽克圖臺吉的勢力被衛拉特聯軍盡數消滅，固始汗成功占據了青海，并產生留牧青海的念頭。 他以豐盛的酬勞慰問同行的準噶爾部首領巴圖爾琿臺吉，甚至將女兒嫁給他，然后希望他率領準噶爾部和其他盟友，返回西北衛拉特故地。面對勢力如日中天的“老丈人”，巴圖爾琿臺吉不得不唯命是從，和其他“盟友”班師回歸故地。一言概之，固始汗以“離開故土，不再返回西北”的代價，獨占了衛拉特聯軍的戰果。  連環畫中的巴圖爾琿臺吉形象 1638年，固始汗再一次以香客的身份來到了拉薩。在大昭寺，五世達賴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法會，并授予他“丹津崔吉扎勒布”（持教法王）的稱號。從拉薩返回后，他開始謀劃統一西藏的戰爭。 此時，崇信苯教、反對佛教的康區首領白利土司棟月多爾濟，對綽克圖臺吉的敗亡大為震驚。他決定聯合藏巴汗，反攻和碩特蒙古軍隊。1639年，他通過一位商人捎信給藏巴汗： “非常令人沮喪的是，我們的同盟者綽克圖部被消滅了。雖然如此，明年我將在喀木集起一支兵….同時你也應當帶著后藏的兵來，我們一起消滅格魯派，讓他們連個影子也找不到。” 令白利土司沒想到的是，這封信落到了固始汗的手里。固始汗立即舉兵攻打棟月多爾濟，并于1640年（藏歷鐵龍年1640）11月將其生擒。取得勝利的固始汗，立刻釋放了被他囚禁的薩嘉、格魯、噶舉、寧瑪等派的僧人。坦誠說，這樣的“仁義之舉”，瞬間博得了西藏各大教派的信任。  （康區·）甘孜州白玉縣登龍藏族民居 固始汗統一西藏的最后一個勁敵，是后藏的藏巴汗丹津旺布。1641年，他的軍隊已臨近衛藏。此時，固始汗故意放出風聲，說自己要從康區返回青海。藏巴汗信以為真，便放松了戒備。 實際上，固始汗的先鋒部隊已經順利地通過了昌都地區。在截斷了所有大道后，和碩特軍隊向藏巴汗的軍隊發起了總攻擊。1642年，后藏首府日喀則被攻占，末代藏巴汗噶瑪丹均被生擒，藏巴王朝滅亡。經過了近三個世紀的內部分爭斗，西藏終于在固始汗的征服下完成了統一。 三坦誠說，西藏的統一是和碩特蒙古貴族藏族僧俗貴族“通力合作”的產物。實際上，自明中葉以后，明朝政府對西藏根本談不上有效的管理。自正德四年（1509）起，青海相繼被土默特、鄂爾多斯、外喀爾喀諸蒙古部所統治，這些盤踞在青海的蒙古勢力，均深度參與了西藏的政治斗爭。  西藏大昭寺 明清更替之際，入關的清朝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統一和經略中原的問題上面，根本騰不出手來平定青藏地區。坦誠說，清朝的“無視”給了固始汗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整個青藏地區的外部環境。 手握重兵且聯合黃教上層的固始汗，順利地建立了和碩特汗國，開始了自己對青藏地區的統治。身居布達拉宮的獅子寶座上的固始汗，操盤西藏和青海的行政軍事等事宜。他令長子達延以汗位繼承者的身份，率領西藏蒙古兵駐牧達木；令第六子達賴巴圖爾以副王的身份統領青海諸臺吉，并設立了“青海八臺吉”和左右二翼長等官員，管理汗國的大本營。 鑒于藏傳佛教在西藏得天獨厚的地位，過往建立在西藏的每一個世俗政權，都必須“拉攏”某一個教派為自己“撐腰”。顯然，固始汗選擇了黃教。他利用達賴喇嘛“威嚴的佛光”和蒙古人“唯喇嘛之言是聽”的心態，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統治。  壁畫中的固始汗和西藏僧侶 另一方面，黃教勢力有了新的武裝靠山，達賴、班禪全面掌握了西藏宗教和寺院的經濟權力。五世達賴封固始汗為“丹津崔吉札勒布”（持教法王），就是在告訴其他人——固始汗不僅是黃教的護法王，還擁有著西藏世俗君主的地位。青藏地區在行政和宗教等多個方面，都被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了。 四和碩特汗國的建立后，黃教取得了不可冒犯的神圣地位。作為黃教領袖的達賴喇嘛“占據失敗了的對手的封地和寺廟，強迫改宗（即改奉格魯派）”。 但是，盡管“反格魯派”的三大勢力已全面失敗，但黃教“強迫改宗”的操作，引起了其他派別的強烈反彈。其中反映最為激烈的，莫過于曾作為藏巴汗“福田”，也是黃教勁敵的噶瑪噶舉派。  噶瑪噶舉派主寺——粗樸寺 倍感憤怒的噶瑪噶舉派勢力，于1642年在其“施主”噶爾巴雅普賽的率領下，挑起了對和碩特汗國與黃教的戰爭。他們不僅擬定了反對固始汗和達賴、班禪的周密計劃，并企圖摧毀格魯派寺院，救藏巴汗出獄。 一開始，噶瑪噶舉派勢力的造反還算順利，不僅后藏地區一度被他們所控制，就連班禪也險遭俘虜。不過，固始汗火速組織蒙藏聯軍，很快便“蕩平了一切反叛。”不甘心失敗的噶爾巴雅普賽于1644年重新起事，失敗后先逃至康區，又逃至藏南地區，并聯合不丹的佛教勢力，以圖再次攻擊和碩特汗國。 1648年，和碩特汗國軍隊遠征不丹。戰爭盡管以和碩特軍隊失敗告終，但不丹勢力也元氣大傷，不能組織有效力量進行反擊。噶爾巴雅普賽的失敗說明，和碩特汗國在西藏地區，已經取得了不可撼動的地位。 今天的不丹，佛教依然有著很高的地位 但是，固始汗要想鞏固自己的統治，必須與周圍各種政治勢力，尤其是中原王朝維持住穩定的友好關系。在固始汗剛剛征服青海的1638年，他就同達賴和班禪商議后，派出了一支由蒙古族喇嘛伊拉古克三呼圖克圖為首的使團抵達盛京（沈陽）。使團抵達盛京后，受到清廷高規格的招待。 1639年5月，使團返回時，皇太極給西藏各勢力的首腦們都寫了回信。可以窺見，清廷對西藏境內的藏傳佛教各教派以及尚處于分裂的各世俗割據勢力，均保持著一視同仁的態度。譬如對固始汗占領青藏的軍事行動，既無譴責，又無贊同；對藏巴汗既不同情，又不排斥。 清廷之所以這樣做，原因有兩個：不了解青藏地區形勢，不敢輕易介入；清朝尚未入關，沒有本錢對青藏地區的局勢“指手畫腳”。 皇太極 1644年，清朝入關后，清朝統治者對青藏地區的政治形勢有了新的認識，即全面認可了和碩特汗國和黃教在青藏地區的各種地位。同年，清朝官方專程寫信告知固始汗，欲迎請達賴喇嘛入北京。因為清廷已經了解到，要想禮請達賴喇嘛，必須提前得到和碩特汗的首肯。此后的1648、1650、1651年，清廷接連派遣使者進藏邀請達賴五世。 1653年4月，清朝冊封達賴喇嘛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領天下釋教普通瓦赤喇恒喇達賴喇嘛”，賜金冊、金印，并冊封了固始汗為“遵文行義敏慧固始汗”，希望他和清廷保持友好關系，作好“屏輔”——即便對于清廷而言，冊封固始汗只是權宜之計。 五世達賴覲見順治帝（局部） 伴隨著和碩特汗國在青藏地區的地位日趨鞏固，周邊不少國家均派使節前往拉薩，同和碩特汗國建立了外交關系。“印度之拉科新王、尼泊爾之雅木布王、阿里王（拉達克王）等邊境小國君長，亦多進方物為貢”。 總之，作為明末清初西藏、衛拉特社會歷史特殊產物的和碩特汗國，在明末清初一舉收拾了青藏混亂局面，建立了相對秩序井然的政權，并為清朝后續的大一統行動，創造了頗為有利的條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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