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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驚雷轟隆~~
三個小時前,簡鈺來家里找他。這是兩人昨夜約定好的,秦宗耀涉嫌職務侵占罪的違法行為已經證據確鑿;簡鈺提議,找個私密安靜的地方向他匯報詳細情況,以及商議接下來的應對措施,于是杜德生便給了她一處市郊房子的地址。 雖然對于秦宗耀的“貪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聽到簡鈺所說“目前能查清楚的已經有五千多萬,但實際肯定遠不止這個數”時,杜德生仍忍不住氣血翻涌,尤其是腦海里閃現過的每回同營銷中心聚餐,秦宗耀舉著酒杯對自己表忠心的那副嘴臉,真是覺得無比諷刺。其實這件事情里面,最讓杜德生傷心或者是備受打擊的,是公司那些領著高薪的高管們精力都用在了粉飾太平上,花了大價錢引入的管控體系卻形同虛設。 簡鈺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不是老鼠高明,是養的那些貓,貓性全無了。 秦宗耀的手段確實也不算高明,目前已經得知的主要是四個渠道;一、從差旅費、應酬費上做手腳;二、在外面開了幾家加工廠,貼牌公司的產品,魚目混珠;三、以各種理由讓經銷商將貨款打到個人賬戶上,然后秦宗耀再利用結算的時間差,將貨款放貸出去或者用來炒股牟利……四、一邊從公司對經銷商的扶持資源上非法獲利,一邊又巧立名目吃經銷商的回扣…… 秦宗耀的無法無天是對企業管控體系的最大偽證,上述的任何一項,但凡營銷中心、財務中心、審計稽核中心能盡職一些,都不至于失控到如斯境地。 當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怒火沖天也無濟于事,眼前首要的事情就是面對。 如何面對? 對于簡鈺提出的這兩點,杜德生卻猶豫了;他并非想要對秦宗耀手下留情,他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只是一旦這樁“家丑外揚”了,會造成連鎖的負面反應。 報了警就要發布重大事項公告,資本市場肯定第一時間解讀為利空,以當前的行情估算,股價最起碼要吃上兩個跌停;企業的好幾個股東都做了股票質押,股價如果再遇上惡性砸盤,不免又要觸發質押的警戒線,要補充質押……再來,秦宗耀的貪婪,背后肯定有一條完整的利益鏈條,鏈條上的這些人知道他被立案調查,鐵定會聞風喪膽,弄得人心惶惶,動搖士氣;早前,董事會還在雄心勃勃地計劃定增,募集資金的目的就是擴大高端產品線;杜德生甚至還在上周與幾個分析師的電話會議上對今年公司的經營現狀與發展目標表現出了極為自信樂觀的態度,現在這個“丑聞”一出,那么分析師該如何看到自己?怕不是會直接懷疑他這個董事長失職,企業的管控完全失控……那么些重重疊疊的因果反應,簡鈺不會沒考慮到,不然她也不會同時將一份詳細的方案書擺到自己面前。 方案書不薄,杜德生不用看也知道簡鈺拿出的肯定是在當下亂糟糟的困境中最合適的方案。只是他畢竟是企業的實控人,在董事長這個位置上,不單要給廣大投資者交代,還要對董事會、股東會里面那幾個同自己一同創業守業的“兄弟”交代,尤其是李山丞。聽說李山丞將持股全部質押了,如果股價往3-4個跌停去,保不定就會觸發他的平倉線。 法制是紅線,自然不能踩踏,簡鈺說過,最遲明日早上,資料一定要送到公安局;但杜德生的私心還是想給他們爭取回旋的間隙,于是他給李山丞打了個電話。 李山丞在公司停車場堵住了簡鈺。隔著半降的車窗,簡鈺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臉氣急敗壞的半百老人,猶豫了三兩秒,還是順從了上了對方的黑色奔馳車。 兩人都坐在了后座,方才攔著簡鈺的李山丞的司機則站到了遠處,看似在放哨。 “這件事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嗎?” 這句話雖然沒有明確的“主語”,但有些明白是應該放在心里頭的。李山丞同杜德生一樣,都是急性子,但是性子更為精明圓滑。他知道在簡鈺面前,直接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簡鈺似有不解地問,“杜總,你要的是哪種余地?” 李山丞冷哼一聲,“簡總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擔著明白裝糊涂,”一頓,心煩的時候就會犯煙癮,但他也知道簡鈺聞不得煙味,于是暗自深呼吸了兩口?!澳闶怯邪踩y門的人,如果不是心頭清明,斷不敢貿然上我車。有些事情不急在一時,你在這個時候往資本市場扔一個炸彈,公司的利益還要不要?總得要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吧?!?/p> 有些人明明心里頭想的念的都是自私自利,卻偏偏要裝作道貌岸然。 簡鈺不動聲色地說,“秦宗耀的資料都給了杜總,要不要報警取決于他。所以,李總你要的'余地’,怕是只有杜總才能給?!?/p> 簡鈺心里頭清楚,杜德生這是又一次拿自己當擋箭牌使了。秦宗耀一事,杜德生肯定會報警,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腐敗,是企業內部的核心壞死;是斷臂求生還是忍痛茍活,杜德生肯定會選擇前者。只是,這位德盛的大當家對事可以雷厲風行,但是他最不擅長對人,尤其是身邊的人。只是,他恐怕還未意識到,任何一件事的背后都是人,不能讓人和,自然無法讓事順。關于這一點,簡鈺從一開始便識穿了他。他不想親自下手處理的人,簡鈺不介意代勞,畢竟杜德生后面有她想要的東西。 李山丞看了簡鈺許久,簡鈺也坦然會回視,絲毫不躲避。 已經八月了,居然還有蟬鳴;隔著密閉的車窗,依舊一聲接一聲的“知了”…”知了”地傳了進來。 李山丞忽然笑了,干瘦的臉硬扯出的笑意有些莫名奇妙的古怪。他說,“難怪杜德生信任你,這一套太極耍得密不透風啊。他推你,你推他,耍我呢?” 簡鈺沒接話。 李山丞繼續說,“我不同你廢話了。報警是要的,不過等兩周后;秦宗耀我已經讓人看管起來了,跑不掉的?!?/span> 簡鈺眼皮一抬,“既然李總已經安排得清楚明白,我自然無話可說;不過,李總還遺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提議罷免我這個董事會秘書?!?/span> 李山丞略微變了臉色,“你這是擺明要給我難堪?” 簡鈺搖搖頭,“這一個提議也是我給杜總的。我是在證監會備案的董事會秘書,我的首要職責是對公司信息披露的真實性與及時性負責。你們要做的事情,我無法左右,但是我有要尊重的職業操守?!?/span> 李山丞不傻,公司的半年報剛出便罷免董事會秘書,外界怎么解讀?肯定是往利空的方向想。說不定還會招來證監會的問詢函。更何況簡鈺在資本圈的口碑一向很好,用什么理由罷免都不合理。 簡鈺不好對付,他一早便知;但是也不曾想是這般滴水不漏。一時間,他心頭隱隱的怒火與焦急只能用厚重的沉默包裹住。 簡鈺是在江邊長大的孩子,3歲隨著爸爸學游泳,9歲便拿過校際女子自由泳的亞軍。有一天游泳教練演示如何救落水的人,有兩個關鍵點,一是量力而行,救人很重要,但也不能盲目將自己搭進去;二是要從背后而非從落水者正面抓住他,因為落水者會因為驚慌雙手亂動,憑著求生意志死纏能抓到的任何東西。救人者即使游泳技術再好也無濟于事,很可能就會造成兩人傷亡。 這是一種常識,也是一種通識;正如曹雪芹先生所說的“世事洞明皆學問”;簡鈺自小便有這樣一種認知:越是蹦跶鬧騰的人、事,越要冷靜旁觀。若要出手,那就尋著對方氣竭時勝算最高。故此,李山丞沉默了,簡鈺卻有話要說。 “李總,你知道你在擔心什么。股權質押的事情,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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