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想象的《繁花》嗎? 前陣子王家衛的《繁花》劇集預告片一出,不少原著黨瞪大眼睛: 場景奢華,宛如時尚大片,胡歌飾演的阿寶,時髦派頭,眼睛放電,還是那個充滿市井味兒的上海爺叔嗎? 其實早在《繁花》之前,金宇澄的《洗牌年代》里就有阿寶和小毛的人物原型,《繁花》里上海廣闊細密的生活場景,也早在這本散文集里鋪開。 鎖琳瑯、小熱昏、乘風涼、老沙發、淮國舊、雪泥銀燈、“勞動牌”煙盒…… 這里仿佛一座千年城市的紙上博物館。 歡迎來到 金宇澄心中最能代表上海的歌?? ![]() 像所有回憶,并未發生過一樣。 上海是一塊海綿,吸收干凈, “上海有啥呢,全是人, 男人跟女人,只要到了上海。 就是上海人呀。” 這一路,我們從北走到南 蘇州河、南京西路 蘭心大戲院、錦江飯店 ...... 跟著金宇澄,看夠老上海 “莫干山路,有人拉京胡。上海溫暖的氣息和無處不在的燈光,使黑夜溫潤,有大卡車開過來,代表城市新的力量,裝滿著渣土,一大股的旋風,地皮震動,等一切安靜下來,依然是麻將和眼前的民生。” ![]() 蘇州河 ![]() ![]() 滬西橋景 “雨滂沱的黃梅天,蘇州河某黑暗的橋頭,一男子裹了塑料布躺在地上,算是'乘風涼'。” 電影《蘇州河》 ![]() “還沒來得及入畫,滬西的蘇州河,已經褪盡這副熟悉的老臉,以往風景都朝東邊流過,流失,不能回頭。” ![]() 滬西蘇州河緊鄰滬杭鐵路線與中山北路,以一河一鐵道一路并列向西延伸·1990 “新閘橋上,西風里是匆匆不絕的歸人,東南方面,屏風般無以計數,直插天穹的是寶頂玉宇,耀眼廣告牌的明亮海洋。蘇州河在陰影里凝止停當,如今駁船稀少,不再有嗡嗡的汽笛聲了。” “橋南葉家宅的窄巷方向,聽到一句鄧麗君甜糯的音樂, 然后被晚風帶走了,小飯店的鐵勺叮當作響,吃過夜飯的人家,便是洗牌的嘩啦聲,本灘的調門,江淮戲的調門。” ![]() ![]() “燎原電影院的舞廳就要開始賣票,樂隊成員如果家住徐匯,此時應準備騎車出門,牙膏廠的味道從南面飄來,刮西風就是官堂橋堍造紙廠的刺鼻紙漿味。” ![]() << 左右滑動 >> 越過蘇州河,一路南下,就是金宇澄的“私域”: “這一帶是我小時候的逃學路線,小學生拿一根大鐵釘,一邊走,一邊順路劃墻,也是在這一帶,要很多年后我才懂得,這里(尤其進賢路)的房屋布局,是城市自然延伸的難得標本,一部舊建筑的沿革史,這里什么房子都有,都擠在一起,早期農田時代小黑瓦的本地房子,到各時代的洋房、新老弄堂,包括六十年代的公房和各時代違章建筑,共處共享至今。” ![]() 南京西路-巨鹿路-進賢路 “我曾畫過一個彩色俯瞰圖,每一種顏色代表一種房型, 紙上就出現了小花園那種豐富繁密感。” ![]() “典型上海老弄堂,無天井,無抽水馬桶,曾是周璇、趙丹說笑,掛鳥籠的布景。1990年發明了新式馬桶,底部有粉碎器,一切可以打碎,沖入下水管道,重點銷售對象,就是這類民居的人們。”(上海老弄堂) ![]() “1990 年前,上海瓷器店尚有一種'琢字'項目,李家買了碗盞,請店伙計在每個碗內'叮叮叮'琢出一個'李'字,表明城市人的公用廚房,鄰里相對開放的種種狀態,餐具刻了字,避免相互之間混淆。”(除夕的上海·1973 ) ![]() ![]() “在'破四舊’前的1960年代上半期,其實上海人已在自覺自愿'破’了,'資產階級’、洋派舊職員,清理出自家領帶都用來扎拖把,又勤勞又節約。當時的新中國,領帶確實是沒什么用,統一中山裝、人民裝,城市男人,尤其上海男人就要'變廢為寶’,風景就是這樣。我家曾住的租界路段,也有新一番的滋味,舊名是'亞爾培路’,過去都由白俄開店,牛奶店、美發店、花店—尤其花店是西式的概念,在1960年代中國城市基本沒有,而短短這一路段卻開有兩家,大玻璃櫥窗擺滿盆花,郁金香、月季、荷包花。” 在巨鹿路的作家協會里,那里有一座愛神花園。 ![]() ![]() “在我記憶里,九十年代到現在的三十年中,這條小馬路(進賢路)上各種飯店,也是附近這幾本文學雜志編輯包括作者的聚集之地,這里開關了多少的小店、寄托了多少人的夢想,只有舊房子知道。” 金宇澄畫筆下的書房?? ![]() ![]() << 左右滑動 >> “聚散分合,朝九晚五,日寢夜出,南京西路傳送了多少滑過去的新面孔,似曾相識的飯局,咖啡氣息,衣裙與手袋的過時展覽。” ![]() 長樂路-茂名路 這兩條路上有鼎鼎大名的錦江飯店、蘭心大戲院、國泰電影院..... “老錦江背后長樂路口,藝術劇場一帶,也屬于有名風口,極其涼爽,樓高風大——雨天小朋友經過,幾乎撐不住傘。” ![]() “著名的國泰電影院、老錦江飯店一路的騎樓(九十年代擴為鋪面)以及蘭心大戲院,都是褐色泰山磚建筑立面,西班牙伊斯蘭摩爾風格,極有辨識度。” ![]() ![]() 現在的錦江飯店 ![]() ![]() 國泰電影院 ![]() 蘭心大戲院 ![]() ![]() “老沙發的內部,真是個陰暗的世界,江南歲月的潮氣使彈簧銹蝕,部分棕絲和麻布已磨成碎末,只左或右側的橫檔上,洋師傅留的鉛筆記號如同昨日,繃帶背面,粘有一塊1920年代《申報》,舊式骨膠凝固在每一條接縫處,似琥珀碎光、似咖啡結晶糖。” ![]() << 左右滑動 >> “現今在時髦的陜西路'百盛',以前一到夏夜,人行道鋪滿草席,居民小孩撲滿爽身粉端坐竹椅(非折疊式躺椅時代),金銀花露,木拖板,蒲扇,決明子茶,第二食品店賣冰鎮酸梅湯,'立豐'('巴黎春天'位置)堂吃西瓜——西瓜按人頭配售,店家一旦切開零賣,客人必須在店內吃完,不得外帶,可惜沒人拍得一部紀錄片——滿堂方桌子,陌生人聚首一起,悶頭吃西瓜,店外大排長龍;桌邊有人轉來轉去,專事收集瓜子帶回家,準備過年時炒了吃,場面熱鬧。” ![]() 陜西南路-新樂路 ![]() “盛夏時節的東湖電影院還在放映《攻克柏林》。” “暗綠色的24路電車駛過了,叮叮當當。聽到了附近'咚鏘!咚鏘!咚咚嘁咚鏘咚鏘!'的鑼鼓聲。” 1958年 上海 “凡爾登花園” 之“大躍進” 壁畫 “如今'百盛'的位置,以前是一家冷清的'估衣店',擺放了晦暗的朝珠、頂戴、鳳冠、蟒袍、野雞翎子等戲班行頭,以及狐皮暖手筒、灰鼠袍子、長衫禮帽、舊高加索黑羔皮帽、四季舊旗袍……” ![]() ![]() '曾經的老式理發店'芙蓉',米店——后者每逢定量供應山芋的秋季,人人在路邊搬弄一堆一堆植物塊莖……大餅攤,煙紙店,老式牛奶房,琴房……弄口的南貨店,還記得一間服裝店、把我母親的舊大衣改成上裝,在櫥窗里展覽了幾天……” “理發店生意逐漸逐漸清淡,店里的貓也老了,當年幾個察顏辨色、油嘴滑舌的師傅也已經木訥遲緩,閑來不再拈了蘭花指,對鏡細梳日益稀疏的白發,天曉得,他們曾經都留有那種锃光油亮、'梁波羅'式的分頭。” ![]() 半地下式“藍棠”皮鞋店作坊 ![]() “1960年代的'藍棠'皮鞋店作坊,也在這里,半地下臨馬路位置,里面黑沉沉端坐四五位老鞋匠。' ![]() ![]() ![]() “新樂路(舊名亨利路)藍色洋蔥頭的東正教堂,那時還沒卸去十字架,它面西、北有兩座圣母神龕,每夜照樣點亮長明燈……” << 左右滑動 >> “一位親戚立于淮海路陜西南路 63 弄口說,這是全世界最熱鬧的地方。” “那是華亭市場遷入附近淮海路的鼎盛時期,人頭攢動,小販手拿名牌山寨目錄,一直蔓延到了附近新樂路口。前輩記載的這一帶,曾也極為熱鬧,日占時期附近的'回力球場’,同樣人頭攢動,對面的'巴塞龍那’咖啡館,出來進去都是操控球局、買賣各國假護照的人……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獲釋的英僑美僑游行到此,看到俄僑聚集在路口(舊名亞爾培路),唱歌,奏琴(手風琴),大跳哥薩克舞……” ![]() 淮海路-復興中路 “1950 年代遙遠的上海淮海路,還有馬匹的活動——有人領它們賣馬奶,現買現擠,清早有軌電車開過,四周一片靜寂,吊有鈴鐺的馬兒,叮叮當當,代替走街穿弄的吆喝。” ![]() '淮海路口的上海第二食品店,左右兩個大玻璃櫥窗,1966年8月開始展覽'抄家成果',一位老觀眾直到今天依然神往,當年滿櫥窗的外國酒中,有一法國古董洋酒,三棱式玻璃酒樽,內里為三等分玻璃隔斷,盛紅、白、藍三色酒液,瓶口也為三等分,可分別倒出各色酒液,也可混合注于一杯——等這個食品大展覽一結束,兩大櫥窗洋酒洋罐頭洋雪茄,完全不知所終。' ![]() 上海第二食品店前身是萬興食物號 ![]() “淮國舊” “戶主的家具、地毯、冰箱、電視、帶自動落片的電子管兩用座機,已經仰仗師傅們裝上卡車,運回廠里辦抄家展覽,或是裝到淮海路國營舊貨店(俗稱'淮國舊')立刻廉價處理了。” ![]() ![]() 紙扇亂飛 上海電影院 “復興路上海電影院每到散場,還無法阻止滿堂飛舞的紙扇。” ![]() 阿寶和蓓蒂 ![]() 紀錄片《航拍中國》 “在告別時分,蓓蒂告訴阿寶,她要搬家了。” << 左右滑動 >> “ 我曾經的熟人,臺詞,機器, 畫面,回憶,全部隱退了。 上海是一塊海綿,吸收干凈, 像所有回憶,并未發生過一樣。” END 注:本文文字選自金宇澄《洗牌年代》 插畫(除騎車人)選自《洗牌年代》《繁花》,金宇澄 繪 ![]() ![]() 一萬個好故事于此萌發 ??《繁花》素材本 |
|
來自: 亮哥eoim8x8y62 > 《新文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