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則宴(天津師范大學 天津 300387) 摘要:《到燈塔去》完美展現了伍爾夫小說理論和敘述技巧。該小說基本摒棄了傳統的全知視角,改用內視角,通過間接內心獨白、自由聯想等藝術手段,從人物主觀角度出發進行敘述,揭示人物豐富多彩的精神世界。 關鍵字:內聚焦 內心獨白 自由聯想 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意識流名作《到燈塔去》所呈現的故事相當簡單,卻意味深長,這與小說中復雜多變的敘述手法分不開。小說中伍爾夫基本摒棄了傳統的全知視角,改用內聚焦的敘述方式,通過間接內心獨白、自由聯想等手段,從人物主觀角度出發進行敘述,并不斷轉換敘述視角,揭示人物紛繁的精神世界。 一、內聚焦 在《到燈塔去》中,伍爾夫極大地降低了全知視角的比例,大量采用內聚焦,并將敘述視角不斷轉換,從不同角度相互補充,使得不同人物的意識重新整合,從而顯現出全景的效果。小說中最主要的聚焦者是畫家莉麗和拉姆齊夫人。如 “燈塔”的第五章全是以莉麗的視角展開的:她的意識活動不斷地穿梭于現在和過去之間,眼前的客觀景象與過去的回憶交織在一起,最后停留在拉姆齊夫人身上。在這種敘述方式中,敘述者對人物的思想和行為不做任何解釋、分析或評論,讀者感受不到敘述者的存在,意識流特有的流動性就被完整地保留下來。 內聚焦無法深入他人的思想意識,因而伍爾夫設置了多個聚焦者。除了拉姆齊夫人和莉麗,還有班克斯、安德魯等人。這樣,小說中的每個人物既是觀察者,也是被觀察者。讀者不僅可以深入人物精神世界,也可以通過他人的視角從側面來了解人物,人物的形象也就更為豐滿。比如拉姆齊夫人的形象首先是通過不同人物的視角來呈現的,從而使整個人物形象升華為豐富的整體。 伍爾夫限制了全知視角的使用,這使得聚焦者之間的轉換很難依靠傳統小說情節的因果發展。為了保持敘述的完整性和銜接性,伍爾夫使用了讓兩個或多個聚焦者相遇,在讀者尚未察覺到的時候,敘述焦點的轉換便已經完成了。比如小說比如“燈塔”中有這樣一段描述: “噢,謝謝,一切都有了,”莉麗局促不安地說。不,她辦不到。她應該馬上順水推舟、隨波逐流……他們倆凝視著大海。拉姆齊先生想,為什么我在她眼前,她卻凝視著大海呢?她說,她希望風平浪靜,好讓他們順利抵達燈塔。燈塔!燈塔!燈塔又有何相干?!他不耐煩地想……她辛辣地嘲諷自己說,我可不是個女人,我不過是個暴躁易怒的、干巴巴的老處女罷了。 僅僅是這簡短的一段,視角轉換則經歷了全知視角——莉麗——全知視角——拉姆齊先生——莉麗——拉姆齊先生——莉麗。這種例子在小說中比比皆是,起到了銜接作用,避免了敘述的斷裂和轉換的生硬。由于視角轉換缺乏規律性給讀者的閱讀帶來一定的難度,伍爾夫使用了一些諸如“他問”、“他說”、“他想”等短語來引導讀者,使讀者不至于迷失在頻繁轉換的敘述視角中。 伍爾夫雖然熱衷于使用內聚焦的敘述視角,但并沒有完全摒棄傳統的零聚焦敘述。小說中零聚焦并不居于主要地位,它與內聚焦相互交叉轉換,一邊交代大致的情節過程。如“歲月流逝”中,一開始時人物開始準備就寢,視角在多個不同聚焦者之間轉換,直到這部分結束。當人物再重復同樣動作時,十年的歲月流逝了。這十年時間,伍爾夫主要用了零聚焦視角,交代了一戰的爆發,拉姆齊夫人的逝世,普魯的難產,安德魯的犧牲,以及拉姆齊一家重返別墅。適時地穿插零聚焦敘述視角使得小說的情節流暢完整,而不至于支離破碎。 二、間接內心獨白 《到燈塔去》使用了間接內心獨白的筆法。其特點是敘述者介入人物的意識,用第三人稱把人物的意識活動呈現于讀者。人物的意識活動經過作者的加工、解釋后具有連貫性和邏輯性,從而引導讀者的閱讀。它的明顯標志就是“某人說”、“某人想”或一些解釋性論述的出現。在伍爾夫的《到燈塔去》中間接內心獨白的表達方式占主導地位。 小說的第一部“窗”大量使用間接內心獨白,尤以拉姆齊夫人的內心獨白居多。伍爾夫以拉姆齊夫人的意識為主線。她時而想到子女,時而想到丈夫,時而想到朋友;同時,其他人物的意識也均直接或間接地圍繞拉姆齊夫人流動。這一部分可謂是通過拉姆齊夫人的心靈之窗來展現夫人及其周圍人物的精神世界。 莉麗的畫!拉姆齊夫人不禁微笑。她有中國人一樣的小眼睛,而且滿臉皺紋,她是永遠嫁不出去的;她的畫也不會有人重視;她是一個有獨立精神的小人物,而拉姆齊夫人就是喜歡這一點;因此,她想起了她的諾言,她低下了頭。 這段話是拉姆齊夫人在聽到正在吟詩的丈夫突如其來的大叫后環顧四周,看到正在作畫的莉麗時內心泛起的漣漪。這里用“拉姆齊夫人不禁微笑”來引導讀者,引出拉姆齊夫人的內心獨白,通過夫人對莉麗的主觀評價,從側面展示莉麗的形象。整個意識過程的描繪十分流暢、不顯突兀。 伍爾夫除了使用 “拉姆齊夫人不禁微笑”這類句子來引導讀者,作為間接內心獨白的標志,還使用括號內插入語以引導讀者不至于誤入歧途。下面是莉麗的一段內心獨白: 我尊敬您(她在內心默默地對他說),在各方面完全尊敬您;您不慕虛榮;您完全無私;您比拉姆齊先生更好;您是我所認識的最好的人;您沒有妻室兒女(她渴望著要去撫慰他孤獨的心靈,但是不帶任何性感);您為科學而生存(不由自主地,在她眼前浮現出一片片馬鈴薯標本);贊揚對您來說是一種污辱;您真是個寬宏大量,心地純潔,英勇無畏的人啊!…… 括號外的描寫展現了莉麗對班克斯先生的主觀印象,括號內的插入語是視角暫時轉換的標志,除此之外是莉麗內心默默的思考。伍爾夫通過括號內的插入語使讀者感受到括號內外視角的變化以及敘述的雙重性。敘述的主線是莉麗對班克斯的內心思考,插入語作為評注則其輔助作用。 這種間接內心獨白使讀者和小說人物間拉開距離,讀者不是被動地接受作者對于人物內心世界的展現,并迷失在人物無序的意識流之中,而是在敘述者的引導下運用自己的理智去把握作者的視角,從而構建出人物復雜多變的內心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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