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本名莊周,字子休。春秋戰國時期的榮國蒙邑人。據傳莊子是混沌之初的一個白蝴蝶轉化而來的。能夠分身隱形,變化莫測。莊子一生娶過三個妻子。前兩個妻子都夭亡了。第三個妻子是田宗之女田氏。田氏比之前兩個妻子更有姿色,肌膚若冰雪,綽約似神仙。莊子雖然不是好色之徒,但夫妻之間如魚似水,相敬如賓!就是這樣的絕色女子讓眾人羨慕不已,可是后來發生的事,不知道絕美的田氏的太無情,還是小心眼的莊子太卑鄙呢? 有一天,莊子出游走在一個山腳下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個少婦身穿縞素正跪在一新墳前不停的用扇子扇墳。莊子非常好奇就走上前去問:“娘子,新墳中所葬何人?為何用扇子扇墳呢?” 那夫人頭也不抬,啼啼哭哭的說道:“墳中所葬之人為我夫君,不幸染病身亡,埋在此地。生前我們非常恩愛,他臨死之際告訴我,如果要再嫁人的話,等到喪事辦完以后,墳土干了就可以再嫁人了。妾覺得這種新墳土何時才能干呢?所以就用扇子扇一扇,讓土快點干了。” 莊子心想:“這夫人好性急吆,虧她說生前恩愛呢!就讓我幫幫她吧!” 莊子說:“娘子,要讓這新墳之土干了,非常容易,就讓我祝你一臂之力吧。” 莊子拿過那少婦的扇子,行起了道法,舉起了扇子往那新墳之上連扇數扇。說也奇怪,那水汽立馬蒸發了,墳土馬上干了。那夫人笑容可掬,彎腰謝道:“謝謝官人,沒有什么值得相送的,就把這把扇子和銀釵送給您吧。”說罷少婦伸手從鬢后拔出一個銀釵遞給莊子。莊子留下了扇子,把銀釵還給了她。 莊子回到家中,把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夫人田氏。田氏憤憤的說:“如此薄情之婦,世間少有。” 莊子道:“生前個個說恩愛,死后人人欲扇墳,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 田氏聽了莊子的話大怒,也顧不得夫妻的面子,向莊子臉上啐一口,說道:“你何出此言呢?難道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是薄情寡義之人嗎?” 莊子道:“不要嘴上說的那么理直氣壯,假如我不幸死了,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女人,難道能熬的過三年五載的不再嫁人?” 田氏憤憤的說:“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哪有好人家的婦女吃兩家的飯,睡兩家的床?假如不幸落在我的身上,這樣沒有廉恥的事情,莫說三年五載,就是一輩子不再嫁,我也熬的住。” 莊子道:“難說,難說!” 田氏大聲回懟:“有志氣的婦人比男人強多了,像你這樣沒仁沒義,死了一個女人就又找一個,娶了一個又納一個。我們婦道人家一鞍一馬,這些心理話怎么能夠與外人說呢?惹世人恥笑。如今你又不死,真是冤枉好人了。” 說罷,田氏奪過莊子手中的扇子扯的粉碎。莊子道:“夫人,不必發怒,但愿你能如此爭氣更好!” 沒過多長時間,莊子忽然得了病,并且一天比一天加重。田氏在床頭哭哭啼啼。莊子道:“我病情如此猛烈,永別只是早晚的事。可惜前日把紈扇扯碎了,如果有那把紈扇的話可以幫你扇墳啊!” 田氏道:“先生休要多心!妾讀書知禮,從一而終誓無二志。先生若不相信妾,妾愿死于先生之前,以明心跡。” 莊子道:“我知道了娘子的心意了,我莊某死亦瞑目了。”說罷氣就絕身亡了。田氏撫尸大哭了一場。 田氏在左鄰右舍的幫助下,準備了衣衾棺槨殯殮。田氏穿了一身素縞,真是個朝朝憂悶,夜夜悲啼,每想起莊子生前的恩愛,就如癡如醉,忘記了吃飯和睡覺。 到了第七日,忽然有一個風流倜儻的俊朗男子,穿著的紫衣玄冠,繡帶朱履,帶著一個老頭,自稱楚國王孫。以前曾與莊子先生有約,想拜在莊子門下,今天特來相訪。見莊先生已死,口口聲聲說:“可惜,可惜,莊先生怎么就死了呢!”慌忙脫下色衣,叫蒼老頭于行囊內取出素服穿了,在靈前拜了四拜,道:“莊先生,弟子與你沒有那個緣份,不能與你面對面請教問題。我愿意為莊先生守百天的喪,以盡我的一點心意。”說罷,又拜了四拜,灑淚而起。 楚國王孫來到之后,便邀請田氏相見。田氏剛開始推辭不見。后來王孫道:“古人云,亡故之朋友,妻妾都不相避,何況我與莊先生有師弟之約!” 田氏只得走出孝堂,與楚王孫相見。田氏一見楚王孫,頓時被楚王孫那高大威猛,帥氣沖天的形象所吸引,立馬就激起了那騷動的心,只可惜田氏暫時沒有正當的理由接近楚王孫。 楚王孫道:“莊先生雖然死了,弟子我難忘思念之情。想借你這兒暫住百日。一來為師傅守百日之喪,二來看看師傅是否有留下什么著作,小子我想暫時研究一下,以便領會老師的遺訓。” 田氏道:“我們自家的地方,依你們的師生情誼,但住無妨。” 隨后田氏去做飯以便款待楚王孫。吃完飯后,田氏將莊子所著《南華真經》及老子《道德》五千言,和盤托出,獻與王孫。王孫殷勤感謝。草堂中間占了靈位,楚王孫在左邊偏房居住安頓。而田氏每天假借哭靈為由,就來到左邊廂房與王孫說說話。 時間一長,兩個人日漸情熟,眉來眼去,情不能已。楚王孫只有五分。那田氏到有十分。 又熬過了幾天,約莫半月有余。那婆娘田氏心猿意馬,按捺不住。悄悄地把老蒼頭喊進房里,并準備了美酒好菜,兩個人對飲起來,期間田氏悄悄地問老蒼頭:“你家主人是否成婚?' 老蒼頭道:“不曾婚配。” 婆娘又問道:“你家主人要個什么樣人物才肯婚配?” 老蒼頭醉醺醺的瞇著眼道:“我家王孫曾有言在先,只要長得像娘子一樣豐韻的,他就心滿意足了。” 婆娘內心大喜,但仍不動聲色地道:'你家王孫真有此話?你沒有撒謊吧?” 老蒼頭道:“老漢一把年紀,怎么敢說謊?” 婆娘道:“那好,我求你老人家為奴家作媒說合,若你家主人不棄嫌,奴家愿意服侍你家主人。” 老蒼頭道:“我家主人也曾給老漢說來,一段好姻緣,只是礙于師徒二字,恐惹人非議。” 婆娘道:“你家主人與先夫原是生前有約,沒有在一塊讀書學習過,算不上師徒的關系。況且這荒山野嶺的,誰人議論!你老人家如果能成就我們的姻緣,奴家一定讓你吃一杯喜酒。” 老蒼頭點頭應允。臨走之時,婆娘又囑付道:“若是說得通的話時,不論早晚,你一定來奴家的房間,回復奴家一聲。奴家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 老蒼頭走了之后,婆娘翹首而望。在孝堂邊默數了不下數十遍,恨不得用一條細繩把那俊俏后生的腳栓起來,一把將人扯進來,摟做一處。等到黃昏的時候,那婆娘等得不耐煩了,就一個人悄悄摸黑走向孝堂。忽然聽到左邊廂房里有動靜。靈座上發出了響聲,讓婆娘嚇了一跳,原以為是亡靈出現。婆娘急急忙忙走進內室,取出一盞燈照了照,原來是老蒼頭喝醉了,正直挺挺的趴在靈座桌上。婆娘又不敢責怪他,也不敢喚醒他,只得重新回到房間,就這樣又熬過了漫長的一夜。 第二天早晨,田氏發現老蒼頭走來走去,并不來回復那天的事兒。婆娘心理急得發癢,于是又把他喊進房間,問他那天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老蒼頭說道:“不行啊,不行!” 婆娘說道:“為什么不行?莫非奴家沒將那天的話給你說明白?” 老蒼頭道:“老漢都說了,我家王孫也說得有道理。他說:'娘子容貌,沒有什么可說的。沒拜師徒,也沒什么大不了。但是有三件事不妥當,不好回復娘子。” 婆娘道:“哪三件事?” 老蒼頭道:“我家王孫說,堂中間擺了個棺材和牌位,我卻與娘子成婚不吉利禮,心中也忍心,也不雅觀。二呢,莊先生與娘子是恩愛夫妻,況且他是個有高尚品德的大圣人,我的才學不如他的萬分之一,恐怕被娘子輕薄。三來呢,我家主人的聘禮在后邊還未到,空手來到這兒,連聘禮筵席的費用都沒有,讓我如何是好。就因為這三件事,所以暫時還不能成婚。' 婆娘道:“這三件都不用顧慮。棺材和牌位不是生根的,屋后還有一間破空房,找幾個下人把棺材和牌位抬到后邊的房子里就行,這是一件了。第二件,我先夫哪里是一個有道德的大圣人?當初他不能回家,致使他出軌別人之妻,別人都說他是薄情寡義之人。楚威王只是聽別人說他是一個有學文的人,想以重金聘他為宰相。他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能勝任宰相之位,只是徒有虛名罷了,所以才逃走,來到這兒隱居。我也跟著來到這兒受苦。幾個月前,他獨自一人在山下遇到一個寡婦,幫她用扇子將墳土扇干,待墳土干了以后,寡婦才能嫁人。拙夫就是與寡婦調戲,奪得她的紈扇,替他扇土,將那把紈扇帶回來,被奴家發現了,與他大吵了架,扯碎他的紈扇。你說我與先夫能有什么恩愛呢?你家主人青年好學,前途不可限量。況且他乃是王孫的后代,奴家亦是田宗之女,門當戶對。能夠在這兒相遇,那必定是上天賞賜給我們的緣分。第三件,聘禮筵席的費用,奴家做主了,那聘禮不是非不要不可的,筵席的費用也是小事。奴家也是積攢一點私房錢,就先讓你家主人拿去用吧,做一套新衣服。你再去與你家主人說說,若同意的話,今夜就是成婚吉日,今晚就要成親。” 老蒼頭收了那婆娘的二十兩銀子,回去回復了楚王孫。楚王孫只得順從。老蒼頭又回復了婆娘。那婆娘立馬歡天喜地,三下五除二把孝服脫下,重新勾粉畫面,再點朱唇,穿了一套新鮮衣服。叫老蒼頭找了幾個附近的幾個人,把莊子的尸柩抬到了后面破屋之內。又打掃了前邊草堂,準備做合婚筵席之用。 當天晚上,那婆娘收拾香房,草堂內布置的燈火輝煌。楚王孫身穿嶄新纓袍,那田氏穿著錦襖繡裙,兩個人站在花燈之下。一對男女,猶如玉琢金裝,美不勝收。兩人對拜完成以后,卿卿我我的攜手進入洞房。 喝了合香杯之后,正想上床解衣就寢。突然楚王孫眉頭緊皺,寸步難行,不多時倒在地上,雙手捶胸頓足疼痛難忍。田氏心中掛念著楚王孫,也顧不得新婚廉恥,就走上前去抱住楚王孫,輕輕的拍打,問他怎么了。王孫疼痛的不能說話,口吐白沫,奄奄一息。老蒼頭慌做一團。 田氏問老蒼頭:“王孫平時是否發生過此癥狀?” 老蒼頭回答:“此癥莊以前也發生過。有時候一二年發一次,無藥可治。只有一樣東西可用,用了以后立竿見影。” 田氏急忙問道:“那用的是什么藥物?” 老蒼頭道:“太醫傳授了一妙方,必須用生人腦髓用熱酒服下,其疼痛立馬就好了。平時此病發作的時候,老殿下奏過楚王,就找一個死囚來,殺了之后。取他的腦髓。如今這荒山野嶺如何才能得到人的腦髓呢?唉,恐怕我家主人其命休矣!” 田氏道:“生人腦髓,雖然不能得到,但是不知道死人的腦髓是否可用?” 老蒼頭道:“太醫說,凡是死者不滿四十九天,其腦髓尚未干枯,也可以取用。” 田氏道:“先夫死了二十多天,為什么不開棺而取來用呢?” 老蒼頭道:“只怕娘子不肯答應啊。” 田氏道:“我與楚王孫已經成為夫婦,婦人以現在的夫君為重,奴家自身尚且不能保了,為什么還要在乎那的死去的腐朽的頭骨呢?' 隨即命老蒼頭扶著楚王孫,自己找了砍柴板斧,右手提斧,左手拿燈,往后邊放置棺材的破屋走去。婆娘將燈放棺蓋之上,確定棺材頭部,雙手舉斧,用力劈去。畢竟婦人家力氣單薄,如何才能劈開棺材?還有個緣因,那莊子生前是節儉之人,不肯厚斂。所以棺材僅有三寸之厚,一斧就劈去了一塊木頭。再一斧下去,棺材蓋便裂開了。 只見莊子從棺材內嘆了口氣,推開棺蓋,挺身坐了起來。田氏雖然心狠,終就是女流之輩,嚇得腿抽筋手發軟,心臟砰砰亂跳,斧頭不自覺地墜落在地。 莊子叫道:“娘子扶起我來。” 那婆娘不得已,顫顫巍巍地扶莊子出棺。莊子拿著燈,婆娘跟在后邊走著,田氏跟在后邊,小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前屋里還有楚孫王和老蒼頭主仆二人呢。 婆娘心理捏了兩把汗,向前走一步,反而退兩步。等到來到前屋中時,房間內依然燈火輝煌,那主仆二人呢,早已不見了蹤影。婆娘心中暗暗驚疑,那狂跳的心也慢慢緩了下來。這時的她也放下心,大腦飛速旋轉,立馬想出了應對的策略。 田氏向莊子說:“奴家自從你死了以后,日夜思念。剛才聽得棺材中有聲響,妾聽說古代死的人中有很多還魂之事,也希望你能復活,所以用斧開棺,謝天謝地,你果然重生!這真是奴家之萬幸也!” 莊子道:“多謝娘子厚愛。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娘子守孝沒多長時間,為什么要穿絲錦做的棉襖繡裙呢?” 婆娘又解釋道:“開棺見喜,不敢穿著兇服驚動你,恐怕再嚇著你,所以就穿著錦繡,以便有個好兆頭。” 莊子道:“好吧,就算你說的對吧,那為什么棺材不放在正屋,卻放在這破屋之內呢?這難道也是為了好的兆頭?”婆娘無言以對。 莊子又發現許多宴席用的酒桌擺放整齊,杯盤羅列有序,也不再問原因了。自己拿過酒杯自斟自飲起來。莊子放開肚量,連飲數杯。那婆娘內心極度后悔,此時只能祈求夫君能原諒自己了。 那田氏來到莊子身旁,緊挨莊子坐下,又是捶背又是倒酒,撒嬌獻吻,甜言蜜語,力盡所能要哄莊子上床同寢。可是莊子只顧飲酒,對于田氏所做的一切都視而不見。飲酒完畢,莊子用筆寫了四句話: 從前了卻冤家債, 你愛之時我不愛。 若重與你做夫妻,怕你巨斧劈開天靈蓋。 那婆娘看了這四句詩,羞愧滿面,頓時啞口無言。莊子又寫出四句詩: 夫妻百夜有何恩? 見了新人忘舊人。 甫得蓋棺遭斧劈,如何等待扇干墳! 莊子又道:“我讓你看兩個人。”說罷莊子用手向外面一指,婆娘回頭看時,只見楚王孫和老蒼頭漫步走了進來,婆娘吃了一驚,轉身不見了莊子,再回頭時,連楚王孫主仆都不見了。那里有什么楚王孫、老蒼頭,這些人都是莊子分身隱形之大法也。 那婆娘精神恍惚,自覺無臉再見莊子,于是走進屋里,解下腰間繡帶,懸梁自盡了。嗚呼哀哉!這到是真死了。莊子見田氏已死,就將她放了下來,將她放在了被自己劈破的棺材里。 (改編自明朝馮夢龍的《警世通言》,喜歡的話就點贊、收藏+關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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