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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路，舊名賈爾業路，西起烏魯木齊南路，正對美領館；東至岳陽路，正對教育會堂。還能見到岳陽路、桃江路和汾陽路三岔路口的俄羅斯詩人普希金的雕像。這是一條短小精悍的馬路，這里幾乎沒有什么公交線路，但通往徐家匯、莘莊、老閔行的816路終點站（原東坪線，起訖點：蘭坪路--東平路）就設在此處。 因為816路，東平路對于閔行人來說就好像一片很熟悉，其實算很陌生的“飛地”。 當然，東平路有趣有意思的地方，絕不止東平路這一個維度。 去年底回滬期間，見到了在某高校任職的Z老師伉儷二人。Z老師夫婦很熱情，午飯點多了，大家都吃撐了，不禁同時提議找個有趣的地方，消消食，走走路。但莘莊實在是太熟悉了，不如先坐個車，換個地方。莘莊，實在是一個離有趣的地方都不太遠，也不太近的地方。在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和至少五分鐘路程之外的地鐵站之間，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公交車。然而，看了一眼龍之夢對面的車站牌也只有816路的終點站有那么一點吸引力。早年住老閔行的Z老師對連接徐、莘、閔三地的徐閔線、816路（原東坪線）也很有感情。而恰好，一輛816路和我們同時到達了站臺。 東平路終點站在哪兒？ 816路在到徐家匯之前，走的線路和徐閔線幾乎完全相同，但漕溪路走到頭之后，就穿過一條地道，再見亮光時，就是衡山路了，當年的貝當路。坐在車子里，實在很難好好欣賞兩邊法國梧桐后面的建筑。 說來有趣，我們都還沒有到過816路在徐匯的那個終點站。說起那個終點站，Z老師回憶起袁童鞋（沒錯，我們天袁地訪的另一位創辦人）的一樁趣事，當初他們兩對夫婦一同去安福路話劇藝術中心看演出，結束后，袁童鞋提議去東平路坐816路，結果，經過四個人一番長途跋涉之后，地理感極好的袁童鞋竟然沒找到終點站，惹得兩位女士頗有些怨言。不過說實話，當年法租界內的道路本就錯綜復雜，兩邊的樹又遮掉很多光線，又在漆黑的夜里，況且那時帶GPS地圖又支持移動數據的手機還未流行。 我們沒有到終點站才下車，想先下來走走，至于終點站，總會找到的。 綠兮兮的西湖公寓 在衡山路上坐公交車是頗為愜意的，雖然無法細細品味建筑之美，但兩邊行道樹遮天蔽日，從中瞥見各種顏色，各種花式的建筑外墻，在來來往往的車流中間，幻想大半個世紀前，這里曾是一片新興住宅區的寧靜生活。即便冬日落葉散盡，依然美不可勝收。 然而更好的方式就是下來步行。因為對816路北段的站點設置不熟悉，我們提前下了車，沿著衡山路繼續走。衡山路早年間是叫貝當路，是一條歷史建筑——洋樓或公寓大樓林立的馬路，在前兩期滬說中，我們就曾提到舊上海赫赫有名的公和洋行就在衡山路上建造了一座凱文公寓，不過我們下車的時候已經錯過了。 不過，這一帶幾乎處處是值得流連的地方，隨便找一幢造型奇特，看上去有一些歲月痕跡的建筑就必是一幢優秀歷史建筑。譬如我們下車的衡山路、高安路口就有一幢大mansion——華盛頓公寓。公寓大樓1928年竣工，帶著典型的Art-Deco風格。49年后，大樓改名西湖公寓。而關于這幢公寓竟然還有一出悲劇故事，在1930年代，曾有一名來自美國德州的退役海軍飛行員帶著妻兒居住于此。但這位家庭主婦可能是因為思鄉心切，竟然抱著孩子一起跳樓，摔在貝當路這一側，當場不治，更令人唏噓的是，一個月后，在紐約又發生一起丈夫殺死妻子并自殺的悲劇，而經過警方調查，死者竟然是那位輕生的家庭婦女的父母。這簡直是一出橫跨半個地球的家庭悲劇了。而據說這位丈夫，得知妻兒不幸之后當場昏厥，但也勉力生存，并重新娶妻生子，移居南美繼續當飛行員，但在1930年代末死于空難。 悲傷的故事，總能被時間沖淡。而樓底的商鋪最終歸了第二食品商店，美食小吃的快樂總是讓人無法抵御的。 往前不遠處是1號線衡山路站的1號口，15年前，剛考完高考的我，每周有四天的早晨要從這里上來，沿著永嘉路徒步走到太原路的某培訓機構讀口語，也認識了一些現在都失去聯系的朋友們...... 繼續沿衡山路走就到了國際禮拜堂。 國際禮拜堂中文名字特別宏大，但英文名只是簡簡單單的Community Church（Fellowship）。國際是因為這里是少有的給外國以及港澳臺人士提供英文禮拜的場所。而它的建筑風格卻很小巧。原先每次路過時，大門都閉鎖著，而這次卻敞著門，這天并非禮拜日，卻還有些幫工模樣的人進出。因此，并非教徒的我們才有幸踏入庭院，近距離觀看禮拜堂的面貌。 過了烏魯木齊南路的路口繼續往北，右側的小區門口注明這里是林巧稚故居，而學醫的Z老師也特別感興趣，畢竟這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同行前輩。 “酒街白日客，沙漠取水人” 略往前，墻上有個碩大的戴草帽的拉美牛仔。地圖上說，這里是Zapata's 酒吧，一個很純正的拉美名字。記得十多年前當伴郎陪人到衡山路拍婚禮外景時就有這副肖像了。這里或許是衡山路酒吧街最像酒吧街的地方了，只是我們好像挑錯了來的時間。不禁想起若干年前很沒意思的日本之旅，參加了一個中老年買買買團，被導游白天帶去歌舞伎町，看著一兩個剛起床的金發牛郎禮貌地跟過路的年長者打招呼。這實在算是一幅滑稽的畫面了。 白天逛酒街和到沙漠取水一樣，都是做事挑選了錯誤的時間或地點，但沙漠取水自尋死路，白天逛酒街倒也不失趣味。 不過，東平路終于到了。 一不小心就會錯過的東平路 東平路和衡山路路口的Sasha's店招是碩大的“東平路11號”。好在有這個店招，不然就走過了。東平路的路寬目測是衡山路的三分之一，西向東單行。而夜晚，這里恐怕就很難通行了。 這家裝點著圣誕燈樹的西餐館曾經是民國財政部長宋子文（1921年）的住宅。如今早年的家被改成這樣夢幻的餐廳酒吧，Dr T.V.Soong未免要欲哭無淚了。 走到這里，我才暴露了要來東平路的私心。想看看愛廬。愛廬在哪兒呢？（請看下圖，“蔣介石邸”） 愛廬是蔣介石與宋美齡的愛巢，是宋美齡的陪嫁，兩人婚后就居住于此，但時間并不長。過了Sasha’s不遠就能看到一幢水磨石外墻的建筑，與傳說中愛廬的外墻風格一致。 水磨石外墻是一種奇特的審美，粗獷之中帶著靈氣。據說是先將鵝卵石與水泥混合涂于外墻，然后再將覆蓋在鵝卵石外的水泥沖走，卻仍能讓這些石子牢牢附著，是種費功夫的工藝。 真正的愛廬在墻內。上音附中及附小的墻內。 但，可望而不可即。 剛想踏入校門，門衛就朗聲道“勿要進去好伐，此地是學堂。”擲地有聲，將我欲游覽愛廬的希望砸個粉碎。地圖上看門衛室的西側可能是孔祥熙的住宅（也在上音附小/附中內，無法近觀，門衛室可能本來就是孔宅的門房）。這么一看西邊是大舅子住過的宅子，東邊是大連襟住過的宅子，蔣宋的“愛廬”之位置煞是有趣（據說這個位置也是宋子文挑的，宋父已經于1918年過世，宋子文為長子當為妹妹操辦嫁妝）。
從上音附小的門牌繼續往東，東平路5號是家很“潮”的湖南菜館，名喚滴水洞。據說這幢樓的另外一邊是上音附小的圖書館，那么這家圖書館的書香一定非常特別。 街口的普希金雕像
東平路1號是席家花園，花園洋房式的飯店，曾經在此有過一次頗為奢侈的家庭聚會，故而印象深刻，但近十年來再未光臨。這一條街上除了山石墻就是水磨石墻，唯獨這里似乎是刷的白又亮的外墻漆，又增添了飯店的油膩感，略顯突兀。席家很有故事，但此處就不展開了。
東平路的東頭就到此為止了，但不遠處一處街心景觀又讓我們忍不住繼續向前。這尊普希金塑像應該豎立于80年代，但那只算是重塑，因為早在法租界時期，白俄僑民就在此建起了普希金雕塑。這里也是個三岔路口，是桃江路、汾陽路和岳陽路的起點，如果行車至此甚至還可能小小地迷路。
又回憶起03年暑假在口語課之后，并沒有走永嘉路，而是從太原路一路向北，走到汾陽路，又誤入這片三路交叉之地，后來不記得是如何從這迷魂陣一樣的道路中走到地鐵站的。這東南西北四面八方都有走向的老法租界實在是坑苦了我了。 而更有趣的一點是，這一帶至少還有兩處三岔路口的名人塑像。復興路、淮海路和烏魯木齊南路圍成的街心花園里有一尊聶耳銅像，另外東湖路、長樂路以及延慶路圍成的街心花園里有田漢塑像。 粉塵彌天的汾陽路
三岔路口向南不遠是岳陽醫院，沿汾陽路向東走幾步是五官科醫院。徐匯區市中心一帶的醫院密度之高，無需贅言。 在汾陽路上抬頭便能看到醫院的標識，但是你見不到五官科四個字，而是復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科醫院，而五官者“耳眉眼鼻口”也，并不完全對應，稱五官科似乎不太準確。當然，這只是笑談。那天汾陽路正在修路，灰塵揚天，不過，醫院就在旁邊，倒也不必擔心。
汾陽路北面是白公館，是出身桂系軍閥的白崇禧將軍及公子白先勇離開大陸前的住宅，同時也是已經成為歷史的滬上日料名店——仙炙軒所在地。旁邊的德國館子寶萊納似乎也同時閉門謝客了。不少人曾在仙炙軒舉辦婚禮。幾年前，有個朋友也在此擺喜宴，但收到請帖之后，我意外染病，就把這茬給忘個干凈，等我吊完鹽水康復過來，竟然才想起，忙賠不是，但這種事錯過了就絕無補救的余地了。而我再想找機會體驗一下在這家著名飯店里用餐的感覺時，可惜只查到這里已經中止營業了。曾經很有名的一家酒店，卻不知何蹤，無奈，就算在別處重開，感覺也完全不同了。 工藝美術博物館里的貓家族
汾陽路到太原路路口之后，我們折向太原路，好多年再沒有回到太原路了，這邊風物只記得大概。正對轉角的是上海工藝美術博物館，滬上”小白宮“，原法租界公董局總董官邸的今生。 關于小白宮的故事可以參考一下我們去年發表的一篇文章。 這里的門衛反應略遲鈍，待我們循著夕陽往小白宮的方向走了幾步后才制止了我們。原來，當天對外開放時間已經結束了，就算買票也來不及了。
尋思著時間不早了，是該回家了。我們繼續沿太原路往前走了一段，眼前是永康路。和這里其實沒什么關系的永康路東頭，曾經是一條出了名的戶外酒吧街，愛它的人，愛得瘋狂，恨它的人，恨得咬牙切齒。愛它的人是慕名而來的酒徒，恨它的人是居住在此的居民。官方報道時，這是為民謀利的政績；而到了外國人的社區新聞中，卻讀到了哀嚎和痛惜。某任徐匯父母官曾將“永康路酒吧街必須完全消除”的誓言放入施政綱領，而現在看來，他真的說到做到。 不過，至少那天下午，西頭的永康路很平靜。
工藝美術博物館永康路一側的院墻內，一群小生命引起了我們注意，它們毛色各異，但卻相安無事，更有幾只相互依偎酣睡，畫面真是萌得不可名狀。沿永康路向前100米就是市二中學。高中時代，我、Z老師還有袁童鞋的母校曾經與市二、位育、行知、進才，松江二中等學校“八校聯考”，是所謂“十大名校”之下第二、三梯隊的市重點學校的檢驗，曾記得那一年的八校聯考我考出了模擬考期間的較好水平，所以記憶還是特別新鮮。這么多年來，不知道八校聯考是否仍在進行。
市二中學原為女中，49年后才遷入永康路校址，其主教學樓是原法國雷米小學的校舍，也是珍貴的歷史遺存。永康路的舊名就是雷米路。 東平大樓下的816終點站 回程時，我們并沒有走東平路，而是沿著普希金雕像的另一個方向——桃江路穿到了衡山路，短短一段桃江路，有飯店、洋房若干，要趕路，所以也就沒有多停留。途中見一廢棄的茶室，著實傷感。
再回到衡山路上，才感覺剛才一路以來的安靜。相形之下，這條法租界時代的貝當路實在是一條“熙熙攘攘的大馬路”了呀。沿衡山路往南，又見到了東平路11號的圣誕樹，而816路的終點站，則在相對不起眼的另一邊，這里是東平路的西段，左邊是商住寫字樓東平大樓，右邊是和平官邸東平路店。東平大樓沒有什么介紹，應該是建國后才有的建筑，在豆瓣上讀到應該是部對產業，現在因為政策問題陸續收回出租的門面，許多店家、公司也要告別這里了。
浮光掠影看的那么多，還是要回家了，這天并非周末，很快下班高峰就將來臨，而許多人和我們一個方向。腦海中半天行走的快樂和疲憊，在816路上好好歇息。許多雅致、有趣、美妙的去處，其實看似遠在天邊，但略微多走幾步會有不同的收獲。這次說走就走，說回就回的旅程非常隨意，而有心的看官們，完全可以好好做一番功課，相信那樣走出來的感受應該是更深入也更有收獲的。
哦對了，816路終點站就在東平大樓下。 附：東平路一帶道路新舊名對照 1.衡山路 貝當路 Avenue Petain 2. 東平路 賈爾業路 Route Garnier 3. 烏魯木齊南路 巨福路 Route Dufour 4. 桃江路（曾名靖江路，后因讀音易誤再改今名） 恩利和路 Route Henri Riviere 5. 汾陽路 畢勛路 Route Pichon 6. 岳陽路 祁齊路 Route Chisi 7. 太原路 臺拉斯脫路 Route Delastre 8. 永康路 雷米路 Route Remi 9.永嘉路 西愛咸斯路 Route Herve de Sieyes 本文所配當代照片均為作者自攝。 本期文章地圖選自大修館書店出版社的《上海歷史導覽地圖（增補改訂版）》木之內誠編著。 【天袁地訪·城事近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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