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飛過幾只無名的鳥 地上的人心比天高 櫛風沐雨也要向前奔跑 手舞足蹈揚著嘴角 走著瞧 年輕氣盛的心誰也撂不倒 不服的眼里有野火在燒 烈日上的野鳥 赤著雙腳 苦也哼著歌謠那么驕傲 不愿辜負華韶 就算渺小 也要蹦得高 沿路有人嘲笑 吹著口哨 也像空中的野鳥 那么桀驁 云作被風作巢 在我們瘋狂的年少 俯瞰身下這片并不繁華、熙攘的大地:蟻般的人群,一鏃鏃閃現街角或直直去了畫了黑白格子的十字路口,往來如昨。高處該當無法聽聞可以想見的喇叭聲、吆喝聲……除卻吵鬧、喧囂,人間煙火氣也便淡了。從高處躍下那一刻,我瞥見透明翼裝于風中刷刷作響。面對撲向自己的大地,無需驚惶——只待振臂向上,或許也需于滑行中緊跑幾步,尋個助力、尋個墊腳,麾下再度風起云涌、旌旗飄揚之時,也能夠在這片并不浩瀚的空中沖刺、翱翔。只一會兒,飛行中的助跑,滑翔時兩臂左右方向已經頗為熟稔。我頻頻在高處狂振雙臂挑戰更高,或許缺了可以借力的風?終究還是在這片不無晦暗的云下一路滑行。因了不斷的尋些墊腳之地,陸地飛行愈發顯得磕磕巴巴、蹦蹦跳跳。 第n個回旋盤繞,在樓宇間也就看到熟悉的窗。爸爸穿著睡衣卻帶個帽子,舞動著毛筆寫字。間或凝神退兩步,又微微頷首自我肯定、自我褒揚。收了雙臂,我緊跑幾步便已立身家中。這個清晨很安靜。父親并沒有發現我進了屋。想想也沒啥事還是回去空中吧——猛然發現窗條橫豎間被焊上了密密的鋼筋……會飛的男人——但凡真的抓住了我,會飛的男人的秘密或言非人類的真相,實在恐怖!手腳并用我四肢都拼命去抓扯鋼筋,莫非我竟是一只鳥?爸爸不知何時在我身旁。他用手指了另一面窗戶說:那邊還有一個孔……猶豫著我緩緩轉頭去看——不知此時窗里、窗外。 就在窗孔邊上,立了只鸮。不大,并無兇猛、殘忍之相。一眼可看出的只有:焦躁,憂郁,沉悶,厚重的壓抑。收了利爪,我跌落窗下。緩緩踱步靠近去打量……他無比焦躁與無處宣泄的郁結之氣,無助的、生無可戀的神態,無欲無求、無懼鬼神、一無所有、一切都不在乎的那種眼神……我伸出手,不知道是要推開他還是想把他拉回來;不知是要擁他入懷還是打算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窒息而亡。但鸮,真正的猛禽。只一爪,便讓我的右手背血肉模糊。食指第一關節隨即被他那堅硬、銳利的喙反復啄擊。我張大了嘴,不斷絲絲抽吸冷氣,卻沒有哭喊呼救。反倒是他,凄厲無比的哀嚎、啼叫……忍了巨痛,我用受傷的右手一把攥了鳥。鼻尖幾乎抵在他滴血——滴著我血的喙尖:信不信?!叫貓吃了你?!那只花白相間的貓蹲在窗孔,并不看我。只一口吞了鸮的頭——他的身體,他的羽翼,他鋒利的爪子……他溫熱、起伏的身體,我攥在手心,尚攥在手心,我的手心。鸮并不掙扎,沒有撲騰,沒有垂死的反抗,甚至停下了之前與身體疼痛無關的哀鳴和悲聲啼叫。骨傳導?毛傳導?我渾身都在顫抖——頭骨被啃咬、嚼碎、吞咽,腦髓在滿是倒刺的貓舌舔燎中微微抽搐…… 睜開眼,半掩的窗外晨曦依然。會飛的鳥,血淋淋的食指關節,碎裂的頭骨瞬時褪去。這是夢。無需解。 2021年9月14日星期二大龍潭二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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