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8冀某,女,54歲,工人。1993年9月17日初診。寒熱往來五年余,晝則如冰水浸,自心中冷,寒不能禁;夜則周身如焚,雖隆冬亦必裸臥,盜汗如洗。情志稍有不遂,則心下起包塊如球,痞塞不通,胸中憋悶,頭痛,左脅下及背痛。能食,便可。年初經絕。脈沉弦寸滑。曾住院11次,或診為絕經期綜合征,或診為內分泌失調,或診為自主神經功能紊亂、神經官能癥等。曾服中藥數百付,罔效。此寒熱錯雜,厥氣上沖,乃烏梅丸證。方予烏梅丸: 烏梅6g,細辛4g,干姜5g,川椒5g,桂枝10g,黃連10g,黃柏6g,黨參12g,當歸12g,炮附子15g (先煎)。 兩劑寒熱除,汗頓止,心下痞結大減。四劑而愈。五年后得知生活正常,未再發作。 按:厥陰篇,是由于肝虛而形成的寒熱錯雜證,以厥熱勝復判斷陰陽進退、寒熱之多寡。此案晝夜寒熱往復,同于厥陰病之寒熱勝復。心下痞結者,乃厥氣上逆;汗泄者,以陽弱不能事護其外,致津泄為汗。脈弦者,以弦則為減,乃陽弱不能溫煦,經脈失柔而脈弦。寸滑者,伏陽化熱上逆,致上熱下寒,寒熱錯雜。張錫純曾論肝虛證見寒熱往來。烏梅丸用桂、辛、附、椒、姜溫發肝陽,當歸補肝體,人參益肝氣,連柏折其伏熱,烏梅斂肺益肝,斂肝虛耗散之真氣。方與病機相合,療效顯著。 李某,女,35歲,農民。1995年7月26日初診。周身皆麻,陰部亦麻且抽痛,陣陣寒戰,時雖盛夏猶須著棉,繼之又燥熱汗出,須臾緩解,每日數作,巔頂及兩側頭痛,牽及目系痛,已半年余,月經尚正常,脈沉細澀,舌淡苔白。予烏梅丸合吳茱萸治之: 烏梅6g,桂枝9g,當歸10g,黨參10g,附子10g,干姜6g.川椒5g,細辛4g,吳茱萸6g,黃連9g,黃柏5g。 據引薦的同村學生述,服2劑即大減,4劑服完基本正常,因路遠未再復診。 張某,女,47歲,1976年11 月3日初診,寒熱交作,日數十次,熱則欲入水中,寒則覆衾亦不解,已10余年。頭昏痛,自汗,項強,胃脘痞滿,噯氣,寐差,一晝夜睡眠不足一小時,時輕時重,水腫。脈沉弦細軟,兩尺弱,舌可苔白。 烏梅6g,黃連8g,川椒6g,炮附子9g,干姜7g,細辛4g,黨參12g,桂枝9g,當歸10g,黃柏4g。 二診: 服烏梅湯3劑,寒熱著減,浮腫亦消,心下尚滿,噯氣,頭昏,心悸、寐差。此升降失司,痰飲內阻,陰陽不交而為痞,心腎不交而不寐,予子龍丹4粒(每粒0.3g), 每服兩粒,得快利止后服。未利,24小時后再服兩粒。利后,繼服下方: 上方加茯苓30g,半夏45g,旋覆花15g, 3劑。 三診:服子龍丹兩粒,即瀉6次,隔日開始服湯藥3劑,痞滿,噯氣除,寐亦轉安。 高某,女,48歲,家屬。1994年11月 29日診。身重燥熱,二、三分鐘后汗濕衣衫,繼之身涼寒戰,背部冰冷而緊,兩手臂先呈蒼白,憋脹疼痛,繼轉紫黑,春節后尤重。頭痛心悸,胸痞咽塞,咳唾善嚏,月經淋漓,1個月方凈,今已半年未行。脈沉弦緊數而促,按之不實,左關稍旺,兩尺不足。舌淡嫩,苔微黃。 烏梅7g,黃連8g,巴戟天10g,黃柏4g, 當歸12g,紅參12g,半夏10g,細辛5g,川椒5g,炮附子12g,干姜6g,桂枝10g,五味子6g。予服4劑。 二診: 1994年12月4日,上藥服后,寒熱心悸,胸痛皆除,汗少未止,手未顯蒼白紫暗。 上方加浮小麥30g,繼服5劑以鞏固療效。 上述三案,皆有寒熱交作表現。厥陰證,厥熱勝復,亦即寒熱交作。夫寒熱往來,原因甚多,少陽證、邪伏募原、傷寒小汗法,固可寒熱往來;其他如大氣下陷、肝陽虛餒、腎陽衰憊等亦可寒熱往來。 少陽證之寒熱往來,皆云邪正交爭,誠然。少陽證之半表半里,本非部位概念,而是半陰半陽證。出則三陽,入則三陰,少陽居陰陽之交界處。表為陽,里為陰,故稱半表半里。君不見傷寒少陽篇,位居陽明之后,太陰之前乎。陽為邪盛,陰乃正虛。半陰半陽者,邪氣尚存,正氣已虛。正無力驅邪,故邪留不去;正雖虛尚可蓄而與邪一搏,故邪雖存亦不得深入,致邪正交爭。正氣奮與邪爭則熱,正虛而餒卻則寒,邪正進退,勝復往來,故有寒熱交作。所以,小柴胡湯的組成,一方面要扶正,一方面要祛邪。人參、甘草、生姜、大棗益氣健中,扶正以祛邪;柴胡、黃芩清透邪熱;半夏非為燥濕化痰而設,乃交通陰陽之品,《內經》之半夏秫米湯,即意在交通陰陽,使陰陽相交而安泰。從方義角度亦不難理解少陽證的半陰半陽之屬性。再者,少陽證解之以“蒸蒸而振”,此戰汗之輕者。戰汗形成,無非兩類,一是邪氣阻隔,正氣郁伏而不得與邪爭,必潰其伏邪,正氣奮與邪爭而戰汗,此即“ 溫病解之以戰”。若正氣虛餒者,無力與邪相爭,必待扶胃氣,正蓄而強,方奮與邪爭而戰,小柴胡之戰汗,即屬后者。以汗解之方式,亦不難理解少陽證半陰半陽之屬性。 厥陰證何以寒熱往復?乃肝之陽氣虛憊使然。肝屬木主春,其政舒啟,其德敷和,喜升發、條達、疏泄;肝又為風木之臟,內寄相火。春乃陽升之時,陽氣始萌而未盛,易為陽升不及。肝氣通于春,乃陰盡陽生之臟,其陽亦始萌而未盛,最易為陽氣不足而肝氣不升,致生機蕭索。厥陰陽氣虛餒而為寒,故烏梅丸以眾多辛熱之品,共扶肝陽,以使肝得以升發舒啟。 肝寒何以又熱?肝者內寄相火。肝陽虛餒,不得升發疏泄,肝中之陽氣亦不得舒達敷布,則雖弱之陽,郁而為熱,此即尤在經所云:“積陰之下必有伏陽”之理。郁伏之火熱上沖,則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痛熱,善饑,復時煩;郁火外泛則肢熱;肝陽虛餒而不疏土,則饑而不欲食,得食而嘔,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陽虛不敷而肢厥、膚冷,躁無暫安時。陽虛陰寒內盛之際,同時可存在虛陽不布而郁伏化熱之機,致成寒熱錯雜,陰陽交爭,出現厥熱勝復的表現。此厥熱勝復,可表現為四肢之厥熱,亦可表現為周身之寒熱交作,或上下之寒熱交作。表現盡可不同,其理一轍,悟明此理,則對烏梅法的理解,大有豁然開朗,別有一番天地之感。 烏梅丸乃厥陰篇之主方,若僅以其驅蛔、治利,乃小視其用耳。厥陰病之表現,紛紜繁染。陽弱不升,郁火上沖,可頭暈、頭痛、目痛、耳鳴、口渴、心中熱疼;經絡不通而脅肋脹痛,胸痛,腹痛,肢痛;木不疏土而脘痞不食、嘔吐、噯氣、下利;肝為罷極之本,肝虛則懈息、困倦、萎靡不振、陰縮、抽痛,拘攣轉筋;寒熱錯雜,則厥熱勝復或往來寒熱,諸般表現,不一而足。 在紛紜繁雜諸癥中,如何辨識為肝之陽氣虛呢?我們掌握的辨證要點為脈弦按之無力。弦為陽中之陰脈,為血脈拘急,欠沖和舒達之象,故弦為陽中伏陰之脈。經脈之柔和條達,賴陽氣之溫煦,陰血之濡養。當陽虛不足時,血脈失于溫養而拘急,致成弦象。故仲景稱:“弦則為減”,減乃不足也,陰也。《診家樞要》日:“ 弦為血氣收斂,為陽中伏陰,或經絡間為寒所入。”脈弦按之無力,乃里虛之象;弦主肝,故辨為肝之陽氣虛憊。若弦而按之無力兼有數滑之象,乃陽虛陰盛之中兼有伏陽化熱,此即烏梅丸寒熱錯雜之典型脈象。厥陰亦有陰陽之進退轉化,寒化則陰霾充塞,肢厥、畏寒、躁無暫安,吐利,汗出,內拘急,四肢痛,脈則轉微,弦中更顯細微無力之象;若熱化,則口渴咽干,口傷爛赤,心中熱痛,便膿血等,脈則 弦數。陰陽之進退,亦依脈象之變化為重要依據。 臨床見弦而無力之脈,又有厥陰證中一二癥狀,即可辨為厥陰證,主以烏梅丸。烏梅丸中桂、辛、椒、姜、附等溫煦肝陽,以助升發,連柏化其陽郁之熱,寒熱并用,燮理陰陽,人參補肝之氣,當歸補肝之體,烏梅斂肝之真氣,此方怡合厥陰證之病機。此方寓意深邃,若能悟透機制,應用極廣,僅以其驅蛔下利,過于狹。《方解別錄.序》云:“元明以來,清逐淆亂,而用藥者專尚偏寒、偏熱、偏攻、偏補之劑,不知寒熱并進,攻補兼投,正是無上神妙之處。后世醫家未解其所以然,反謂繁雜而不足取法。”偶方的應用,怡似天上神妙的交響樂,陽春白雪;較之奇方,別有一番境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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