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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天潘金蓮支窗戶的時候，一不留神失手掉了叉竿，打中了剛好在樓下走過的西門慶大官人。可真是“不打不相識”，就在那樓上樓下四目相投的一瞬間，本想罵街的西門慶驚于潘金蓮的美貌，就一心想把潘金蓮搞到手。 他找了王婆。西門慶找她是有理由的。一方面王婆是武大郞與潘金蓮的隔壁鄰居，開著個茶坊，既方便察看潘金蓮動靜，又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另一方面，這王婆還兼做媒婆、接生婆工作。后一方面對王婆王說是副業，但對西門慶來說，卻是更要緊的。 他正是想王婆為他與潘金蓮撮合撮合。 王婆是個老江湖，眼看西門慶一天無數次地來茶坊，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對她來說，只要能得銀子，讓她做什么都行。于是一來二去，她還兼做了智囊，為西門慶安排了“勾搭方案”，非常詳細，非常講戰術。具體來說是分十步走，每一步成了即多一分勝算。按王婆的說法，只要按計行事，“雖然入不得武成王廟，端的強似孫武子教女兵，十捉九著”。可能有讀者尚不清楚，這里簡要回顧一下： 第一步，以潘金蓮擅長針線入手，王婆出面請她為自己做壽衣（衣料自然是西門慶奉送），如果潘金蓮答應，勝算就有一分。 第二步，王婆請潘金蓮到自己家里來做壽衣，如果潘金蓮答應了，勝算就有二分。 第三步，約定時日上門，王婆出面請潘金蓮吃飯，然后開工，并請她第二天繼續過來。如果潘金蓮答應，勝算就有三分。為什么強調“兩天”？因為有一未必有二，但有二往往就有三；王婆又特意強調，這兩天里西門慶不要來，就是擔心設計的痕跡太明顯了。 第四步，潘金蓮到王婆家做衣服的第三天，王婆讓西門慶上門來，交代得很具體，比如時間點須是“晌午前后”，正好可以吃飯喝酒助事，如果是傍晚潘金蓮就得回家去了；要穿戴得“整整齊齊”，凸顯出大官人的風流瀟灑儀態氣度來；還規定了進門信號和招呼語，突出與潘金蓮“偶遇”兩字。如果潘金蓮見他進門而不跑，那勝算就有了四分。 第五步，王婆夸贊西門慶送她衣料，有錢大氣，西門慶則贊美潘金蓮的針線。潘金蓮如果往來相答，成功搭訕上了，勝算就有了五分。 第六步，王婆要求請“一個出錢、一個出力”的兩個人吃飯喝酒，西門慶拿銀子讓王婆去買。如果潘金蓮不起身走人，勝算就有了六分。 第七步，王婆出門買菜，讓潘金蓮與西門慶獨處，如果潘金蓮還是坐著不走，勝算就有了七分。 第八步，王婆收拾好酒菜，請西門慶和潘金蓮同席，如果潘金蓮還不走人，勝算就有了八分。 第九步，待潘金蓮“吃得酒濃，說得入港”，王婆推說沒酒了，由西門慶要求王婆再去買，王婆出門后把門拽上，把潘金蓮和西門慶關在里面。此時潘金蓮如果任由王婆“拽上門”，“不焦躁”，則勝算就有了九分。 第十步，王婆教導西門慶在房里不要急著毛手毛腳，先跟潘金蓮“著幾句甜凈的話說將入去”，然后就是實施假裝掉了筷子，于桌子底下“捏腳”的巴戲了。如果潘金蓮“不做聲”，則勝算十分，“大功告成”。 你看，是不是步步為營、環環相扣？ 不得不說，這王婆真是個熟諳心理學的人。可惜干的是缺德事，逃不了被剮的命運。 按照這方案一步一步做去，竟然真的一步一步奏效。不過，最后一步時，潘金蓮的反應大概有點超出王婆與西門慶的預想。且看這一段，西門慶故意拂落雙箸，借蹲身去拾的時機在潘金蓮繡花鞋上捏了一把后：
這里潘金蓮一笑、一語、一摟，一氣呵成，真是出乎西門慶意料之外（王婆在外守門沒看見和聽清，不然恐怕也是一樣）。 先是“便笑將起來”。為什么笑？我們想一想，回顧一下整個過程就明白了。卻原來，至少在第四步，也就是潘金蓮到王婆家做壽衣的第三天，看到西門慶上門，潘金蓮就已經心里雪亮，后面王婆與西門慶一唱一和“唱雙簧”，她早一清二楚，人家把她當獵物，她倒成了捕獵的旁觀者。如果再往前推一點，那么，估計叉竿打著西門慶的時候，她已經心有所動了。 就是說，她忍著這笑已經很長時間了，直到西門慶表演到最后一個環節，才終于釋放了出來。 再聽她說的一句話。“休要羅唣”，什么意思？不要騷擾我？不是，這句話的意思是“不要麻煩了”，你還是“爽快一點”好了； “你真個要勾搭我”——真是奇語啊！“勾搭”不是好詞，婚外茍且不是好事，天下欲行或正行此事的人眾矣，但往往會以“真情”的名義；潘金蓮卻直接扯下了遮羞布，并不以“真情”自飾，欲就是欲，講什么情呢？又強調“真個”，以此表明，空頭巴腦搞曖昧就不必了，如果是真的，那就不要試探個沒完了，我已經等你多時了。 從這里來看，潘金蓮倒不失為一個聰明女子，一個本色女子。只可惜走錯了路。 然后就是“便把西門慶摟將起來”。看她，不僅省掉了半推半就、欲迎還拒的程序，還主動求歡，讓人感覺潘金蓮實在有點迫不及待啊！由此可知，看起來是西門慶獵艷，同時卻又是潘金蓮誘捕。 回到題目，請問朋友們，到底是誰“勾搭”了誰呢？就請留言討論吧！ （網圖侵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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