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關于《長津湖》，歷史、戰爭、人性和今天的我們

戲客Seeker 2021-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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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美較勁，更是跟老天爺較勁。”

作為朝鮮戰爭的拐點，長津湖戰役以往為人所熟知的是其中駭人的非戰斗減員情況。

1950年11月27日至12月24日，雙方交戰的主戰場，朝鮮長津湖地區。

氣溫平均零下30°-40°。

冰雕連129名志愿軍戰士，也成為了長津湖戰役中極為慘烈的一筆。

但如果僅僅是因為極寒天氣下慘烈的非戰斗減員，長津湖戰役是無法在軍事史上占據無可動搖地位的。

長津湖戰役更重要的意義是，在制空權全面不利，裝備配置懸殊的情況下，成功擊敗美軍最為精銳的陸戰一師，收復三八線以東地區，徹底粉碎了麥克阿瑟在圣誕節前結束朝鮮戰爭的閃電戰計劃。

——悲壯的故事往往為璀璨的勝利打開了第一扇大門。

要想拍好這場雙方投入近25萬兵力的大戰役，似乎三個小時也會顯得倉促。聚齊陳凱歌、徐克、林超賢三位導演讓觀眾在走進電影院前，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可能是一部“各自為戰”的電影。但事實上，《長津湖》的電影結構，與戰役本身一樣，采取的是“迂回切斷、包圍殲擊”。盡管三位導演在鏡頭語言上各顯特色，但最終都是為同一個目標，也實現了1+1+1大于3的效果。

暴力與精致的終極抗衡

軍迷間對中國從抗戰時期到今天的變化常常有這樣一句戲謔的說法：“窮則迂回穿插，富則給老子炸”。

轟炸與潛行，火力與戰術。兩種選擇間夾著的是無可奈何，卻又咬牙頂上的志愿軍戰士們。

在影片中曾出現過這樣的橋段，村落遭遇戰里，為了掩護各自的步兵前進，兩方的重火力手們都叫嚷著加強火力。志愿軍戰士們喊的是迫擊炮，美軍喊的是M20。

對此一組直觀對比就是：朝鮮戰爭時期我方使用迫擊炮多為內戰時期繳獲國民黨的31式60迫，裝彈量1.36-1.45公斤；美軍配備的M20無后坐力炮，彈藥平均重量9.3-10.3公斤。

（圖1為31式60迫，圖2為M20，圖源自網絡）

血肉鋪砌出來的道路固然悲壯，但長津湖戰役的勝利絕不僅是靠人命堆出來的。在《長津湖》中，負責運送電臺的七連，就用一次漂亮的村落攻防戰告訴了觀眾答案。

暴力與精致之間，勝負從來未知。

故事背景是第七穿插連連長伍千里（吳京飾）接到任務，帶領全連護送電臺與譯電人員安全到達總部指定地點。

然而在行進途中遭遇兄弟部隊與美軍的村落激戰，為了幫助被壓制住的兄弟部隊，全連一分為二，一隊由伍千里帶隊，另一隊由雷睢生（胡軍飾）帶領，繼續護送電臺。

只不過還沒走上幾步，雷睢生帶領的人，就又在山谷之中撞上了美軍的運兵車。

三三制戰術作為解放軍最為全世界稱道的種步兵“班組突擊”戰術，在夜間、復雜地形中發揮了極大的優勢。

空爆手雷獲得更大面積的殺傷，貼近坦克干擾視線后炸毀，村落間戰斗小組的相互配合……

順著吳京、朱亞文、李晨的腳步，勾勒出了一條完整的突擊爆破線路。

這種刀尖上的舞蹈有多危險呢，是哪怕通過電影呈現，在拍攝中都會因為稍不留意誤傷到演員。

伍千里曾說，第七穿插連的敵人在前后左右所有方向。

正所謂敵人的后方就是他們的戰場。

——聽到這里或許觀眾們會覺得有些熟悉，第七穿插連的打法，實際上就是當今特種作戰的前身。

只是沒有高科技的武器與裝備。只有無數志愿軍戰士用傷痛和死亡，在血與火中一步步攢下來的最珍貴的經驗。

為了達到最佳的火力效果，神槍手平河（韓東君飾）甚至需要用竹籃空投炸藥包并凌空開槍，以此達到拔除火力點的目的。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軍寧可浪費在死尸身上，為了娛樂而大量傾瀉的機炮彈藥。

這是一場以自身廉價家底對傲慢的美帝國主義的圍追堵殺。

紀錄片《血戰長津湖》里，在脫離了藝術加工，對多位戰斗英雄事跡的整合后，炸掉一輛坦克的代價有多大呢？

30人的敢死隊，換一輛坦克。

長津湖戰役的新興里戰斗中，志愿軍成建制全殲美國陸軍步兵第7師31團，外號“北極熊團”。這是《長津湖》第二次大規模的戰爭戲份呈現。

這也是脫離了村落戰之外最真實的戰場。

相比較村落戰時的死摳步兵戰術，在坦克掩體空檔塞炸藥包的瘋狂。新興里戰斗的激烈才是整個長津湖戰役的縮影。雖然已提前發現北極熊團的位置并展開了一波伏擊，然而在后續的美軍反撲中，志愿軍的傷亡依舊慘重。

哪怕是將北極熊團的團長當場打成重傷，七連戰士們還要面對后續瘋狂開進的坦克，以及在標識彈指引下的轟炸機的瘋狂報復。

《長津湖》以冷靜而尖銳的筆觸，沒有只著眼于全殲北極熊團的勝利，而是在攻占指揮中心后又蕩開一筆，將反撲中的犧牲與血淚盡數收錄。

1952年，第九兵團司令員宋時輪在鴨綠江邊長津湖方向默立良久，然后脫帽彎腰，深深鞠躬。

敬的是冰天雪地里那些還未沖鋒就已倒在冰雪里的戰士，敬的是在山坳里，在轟炸下依舊浴血奮戰的每一位志愿軍戰士。

成長與繼承的糾纏

編劇蘭曉龍這三個字，幾乎是一瞬間就能喚起軍旅片愛好者們共同的回憶。《士兵突擊》甚至成為當年許多年輕人應征入伍的動力。

鋼七連，第七穿插連。

你是七連第多少個兵？

蘭曉龍在《長津湖》的背后，一支筆，幾句話，就勾起了這份發自內心的親切與呼應。

士兵的成長與蛻變，是此類題材中無法回避的問題。而這次承擔這個命題，不再是憨厚的許三多，而是伍千里的弟弟伍萬里（易烊千璽飾）。

影視作品中關于為什么而當兵從來都是繞不開的話題。伍萬里曾經的回答是為了讓自己哥哥瞧得起。

這時候自然需要老兵雷睢生出來敲著頭告訴他。

“是要讓你的敵人看得起。”

一個是爭一口氣，一個是爭一條命。

讓敵人看得起的伍萬里，能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活下來；讓敵人看得起的中國，才能真正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大國。

這一拳必定要打得痛快，打得干脆。

只圖一口氣的伍萬里跟余從戎（李晨飾）打了一架，把自己的授槍儀式打沒了。那時在伍千里眼里，他的弟弟還不算一個真正的，七連的兵。

留給伍萬里蛻變的時間太少太急，趕到連觀眾都忍不住喊慢一點，給這個孩子時間。

許三多都是從新兵連走了那么久，走到A大隊都還沒有把所有人記住。只是一場遭遇戰，一場伏擊戰，讓一個莽撞的孩子就此記住所有老兵教給他的，也太過為難。

但距離伍千里計劃的，為父母修一座房子，信誓旦旦說著沒仗打也過去了不到一年而已。

在新興里戰斗后，伍萬里與從七連走出去的談子為（段奕宏飾）聊關于“打不死的英雄”。

觀眾直呼這段臺詞的感覺太“蘭曉龍”——沒有打不死的英雄，有的只是軍人的榮耀。

七連這個名字，不屬于任何一部影視作品，因為從未存在過。但七連這個名字，又屬于從抗擊對外侵略到當代每一位保家衛國的戰士，因為這代表了中國軍人的奉獻與犧牲。

因此七連在朝鮮戰場上，是打不散的一支隊伍。

只有伍萬里真正明白這個道理時，他才能脫口而出那句：我是七連第六百七十七個兵。

宏大與細微的交疊

《長津湖》雖然以長津湖戰役為主體，但是在敘事上，是從美軍的仁川登陸開始。

美軍擁有絕對的領空權，中國人民志愿軍則有鋼鐵般意志的步兵。

于獻禮片而言，當篇幅聚焦于一場戰役的一場戰斗時，勢必會在其他史實上有所取舍。而《長津湖》的鏡頭語言，則通過美軍轟炸機與地面部隊的推進來完成這種交替感。

《長津湖》里哪怕僅僅幾秒的鏡頭，都值得拿出來單獨再拍一部電影。

仁川登陸、中南海的討論、后勤補給線上的血與火，以及在轟炸中犧牲當時很少人知道真實名字的劉秘書——毛岸英，毛澤東的兒子。

從篇幅上來看，毛岸英（黃軒飾）的戲份不重，但是如果回頭縱觀《長津湖》全篇，就會發現這份設計的合理與穩妥。

朝鮮戰爭太過宏大，三個小時根本不夠拍。

或者說，每一位志愿軍戰士的故事，都值得拿出來大書特書。

奔赴朝鮮戰場前，在悶罐車廂里，余從戎一邊戲耍著怒氣沖天的伍萬里，一邊介紹七連的歷史。

觀眾或許會有些納悶，無論是三兄弟投軍的伍家，還是蹬了幾百里自行車趕來報道的指導員梅生（朱亞文飾），都并非是真實存在的。為何不把這些篇幅留給那些有姓名可查的志愿軍戰士，或者高層將領。

但走下山坡，走近這些最可愛的人們之后，觀眾才會體會到，為什么《長津湖》的故事要圍繞七連，要圍繞伍千里、伍萬里、雷睢生、梅生、平河這些并不存在的普通戰士展開。

為了下一代不打這一仗，這一代必定死戰不退。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如此均勻地分攤在每一位舍生忘死的戰士身上，就像影片里臺詞說的那樣：“希望我們的下一代，可以生活在沒有硝煙的年代。”山河已無恙，光影敬英雄！敬71年前那些走上戰場的英雄們，敬最可愛的人！祖國不會忘記，我們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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