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州作家】龔廣濤：想說山塘街

中州作家文刊 2021-11-08

展開全文

中州作家，從文學到美學【No.860】

想說山塘街

河南南陽龔廣濤

國慶佳節，金秋送爽，流金遍野，美酒千觴。應蘇州文友賈老師相邀，來到江南姑蘇城下的山塘街游玩。

山塘街，位于蘇州城的西北角，東起閶門渡僧橋，西接虎丘望山橋，在閶門與京杭大運河相交，全長三千六百米，堪稱七里山塘。它始建于唐朝寶歷元年，亦即公元八百二十五年。其時，大詩人白居易結束浙江杭州任期，到蘇州出任刺史，任內一年半中，政績突出，貢獻卓越。其中，七里山塘是他排除萬難，一往無前，動用十萬民工造就的一代杰作。

少時，懜懵懂懂，曾囫圇呑棗拜讀《紅樓夢》，記得開篇第一回有載“石上書云：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不知何意。長大以后，再讀《紅樓夢》，才明白曹雪芹的這段話，就是寫的山塘街。

古往今來，山塘街一直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文人墨客鐘愛的地方。康熙，乾隆，唐伯虎追秋香，都曾流連于七里山塘。早在宋代，就有民歌傳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有西湖，蘇州有山塘”。由此可見，封建社會的蘇州山塘街，是何等的名揚天下。

七里山塘，風彩無限，徜徉其間，仿佛進入時光隧道，讓人陶醉于滄桑厚重歷史塵世之間，這里就是一幅永不褪色的江南民俗畫廊。踏上一腳，唐石宋磚鋪就的街道就會發出千年史詩的回響；亮上一嗓，天下就有昆曲、評彈的縈繞蕩漾。

山塘街的街市，前門是街，后門是河，河街平行雙棋盤格局。一河兩岸，白墻黛瓦的樓閣，店鋪，鱗次櫛比，曲直有方，虛實明快，露藏柔剛，明暗相輝，成趣相映，渾然一體，和諧統一，一切都體現著原汁原味的古色古香。

山塘街的古跡數不勝數。聽賈老師講，單有文字記載的就達數百處之多，玉涵堂、古戲臺、五人墓、葛賢墓、阿哥祠、鴻章祠、安泰救火會、汀州會館、明清江南服飾館、老蘇州茶館、白居易紀念館、吳一鵬故居……古橋，古館，古牌坊，舉目皆是數千年歲月流淌的印記。這些古跡充分展示了千年姑蘇水巷風貌，表現了鮮活的吳地民俗風情、山塘街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當代著名作家袁鷹曾撰文稱贊，“如果說蘇州城像一位古典美人絢麗斑斕的靚裝，這兒就像衣裙上那條綠色的素腰帶；如果說蘇州城像一幅精雕細刻的工筆畫卷，這兒就像寫意的山水小品”。

國慶節的山塘街，游人如織，熱鬧非凡，山塘街的千年華姿乾坤不俗，山塘街的商鋪春秋各呈異彩。山塘街的美食讓你數之不清，乾生元的小吃、綠揚的雞絲餛飩、松鶴樓的松鼠鱖魚、亞芳齋的蟹粉小籠、黃天源豬油年糕、采芝齋的貝母甜糖，無不蜚聲中外；還有那八寶雞頭、櫻桃肉、太湖莼菜、三件子、響油鱔糊、薰干魚、棗泥拉絲、海棠糕、八仙糕、綠豆粽子、桂花糕等，會讓你唇齒留香，味覺芭蕾，細細膩膩品味出老姑蘇的滋味來，令你樂不思蜀。

一街兩行的百年老店，一街兩行的溫馨花窗，列肆招牌，燦若錦云。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宋錦、緙絲、蘇繡、蘇作、蘇品、玉雕、核雕、紫檀應有盡有。老店，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花香，陶醉著歡天喜地的人來人往。普通話，客家話，吳儂軟語，四川話，俚語粵語，東北話，陜北話，英法德語，俄國話；黑人，白人，黃種人，不管身居歐澳美，不管來自亞非拉，只要走進山塘街，都會受到溫馨的接待，甜蜜的對話，其樂融融，和諧接洽。作為一條千年古街，充滿了中華數千年的商業氣息，只要需求，就能尊享你的吃，你的喝，你的玩，萬千令人眼花繚亂的商品，總有一款適合你。

游在山塘街，小橋流水人家，眨眼一蹬，閉目一跨，誰也數不清踏過多少青石板，誰也記不完跨過多少半月橋。南陽有句驕傲自滿的老話“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多”，在此，想必它就失去了夸張的色彩。

山塘橋真的熏陶過唐風宋韻，明雨清風。陪玩的賈老師，土生土長的蘇州人，他講：山塘河上最著名的通貴橋、彩云橋、普濟橋、望山橋、西山廟橋、貍星橋、山塘橋，都有難忘的過去。

山塘河上的石橋出世不俗，故事繁多。據傳，明朝朱元璋建都南京以后，總感朝廷不穩，江山不固，遂派朝中大臣廣游天下，巡視有礙大明江山的山河湖泊，即所謂的風水龍脈。一日，劉伯溫來到蘇州，他站在虎丘山上，向東眺望，只見七里山塘河東起蘇州閶門，銜流千里京杭大運河，一路碧波蕩漾到虎丘山下。河街并肩，舟船并行，巍峨高聳的閶門城樓就是龍頭，雄渾的七里山塘河就是龍身，氣勢磅礴的虎丘山就是龍尾，活龍活現，不可名狀。象征著虎丘塔下吳王闔閭將蛟龍再生，要與剛剛誕生的大明王朝爭奪天下。

劉伯溫看到山塘河龍脈正旺，不敢怠慢，一邊八百里加急稟報皇上朱元璋，一邊萬金懸賞征召天下風水大師獻計獻策，最后決定用七把大鎖鎖住這條即將騰飛的蛟龍。用啥鎖呢？大家眾說紛云，金銀銅鐵都想到了，但朱元璋總感這些金屬不耐時日長久，不繼千秋萬代，不如石鎖最好。最后，劉伯溫在山塘河修建了七座石橋，猶如七把巨鎖，牢牢困住了山塘河龍。石橋建成以后，朱元璋還是心不踏實，認為虎丘山是一只猛虎，山塘河是一條蛟龍，不想那天蛟龍掙脫石鎖，龍虎爭斗，必有一傷，顯而易見，虎的勝算不大。因此，又讓劉伯溫遍請天下鑿石名匠，特意打鑿七只貍貓，傳說貍貓是老虎師傅，由師傅坐鎮相助，戰敗河龍是分秒之事。那么，大明江山將固若金湯，永世恒昌。繼而，七座石橋通貴橋有了通貴貍，彩云橋有了彩云貍，普濟橋有了白公貍，望山橋有了海涌貍，西山廟橋有了分水貍，星橋下有了文星貍，山塘橋畔有了美人貍，七貍貓經過神通廣大劉伯溫的施法，千年不怠，巋然橋頭。

聽著賈老師繪聲繪色的神話傳說，山塘街顯得更加神秘多彩，不覺之間，天色漸晚，夜幕降臨。

華燈初上，七里山塘，燈籠齊燃，流光溢彩，斑爛奪目，夢幻般的夜色融入天際，匯就出一派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多彩世界。上天的星星羞赧隱去，高掛的圓月清輝顯得那么暗淡，觀賞夜景的人們，多而不喧，雜而不亂。

燈海中的山塘河畫舫如織，畫舫之上，人們或站或坐，或仰或靠，望著左右，瞻向前方，放開一縷情愫，放飛一生夢想，翻過歷史，穿越時空，仿佛自己就那婀娜多姿的江南淑女，仿佛就是那追趕秋香的唐伯虎，仿佛就是那六下南的乾隆皇帝。一條流淌千年的山塘河，一條從久遠歷史走來的古畫舫，一杯清香隱蘊的桂花茶，伴著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熣燦世界，忘掉了身在何年，忘掉了身處何方。

山塘街忽而來了小雨，雨水絲絲，細成水邊淺淺的漣漪，泛起朵朵靈秀的水花，在五彩繽紛的花燈下，折射著玉潤般的藏青色，猶如晶瑩剔透的上品青釉，閃耀著誘人的神奇光彩。

山塘街的秋雨很有靈氣，不冷，不像南陽秋雨綿綿，寒氣逼人。它忽而雨起，忽而雨歇，忽而雨停，忽而雨落。細雨如絲，靜靜的，婑婉的，甜羞的，悄悄飄下來，縈過花枝，飄下屋檐，猶如江南風情萬種的窈窕淑女，撫摸著你的面龐；恰如天上掉下林妹妹的淚水，讓人愛憐，讓人心疼。這不是風花雪月，更不是嬌美柔情，它是上天偏愛一隅，恩賜山塘街的自然大美。

夜深了，喧囂一天的山塘街慢慢靜下來了，靜得只聽到樹葉落地的摩挲細碎聲，靜得只有山塘河潺潺的水流聲。我們慢步跨過山塘拱橋，行走在潔凈如洗的青石板上，不禁思緒萬千。一陣微風吹來，沒有一絲涼意，只有濃郁的古街氣息。舉頭再望，山塘街東口，乾隆鐵筆銀鉤“山塘尋勝”的御碑亭愈加清新。街擁抱著河，河纏綿著街，像難舍難分的鴛鴦，生生相依。

夜更深了，我們不愿再打擾這片難得的寧靜。回賓館的路上，我和賈老師說：今夜不眠，黎明之前，我要寫出一篇讓你不厭的山塘小文，馬上動筆，那怕是幾行丑文，也要用我熾熱的情感，燙燙今天剛從山塘河中撈出的“陳年老酒”，讓它散發出醉人的醇香，醉我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