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白云悟道

丙申二月廿四，予差抵蘭州，因暇游于白云觀。

蘭州白云觀者，清道光十七年，陜甘總督瑚公松額捐建也。擇城西北隅，大河之滸，辟地樹宮，立廟建祠，專祀呂祖洞賓，故又名呂祖廟。

漫步濱河路，凝視古山門，匾懸“白云觀”，磚雕“升云得路”，古香古色，道風郁郁。觀戲樓，飛檐翹角，脊壽卷頂；禮前殿，明柱殿堂，氣勢雄偉；拜后殿，武尊三法，文宗三宮。神像莊重，色彩古樸，仙風道骨，栩栩如生。殿堂林立，雕梁畫棟，懸梁起斗，四角高翹。古樹參天，枝繁葉茂，靜謐幽雅，人間仙境，香火鼎盛，蔚為壯觀。

觀內有醫館，診治有方，傳道有法，求醫者多，問道者眾。館內有車公星辰者，善中醫而懸壺濟世，有道法而兼懷武藝，心向往之，登門求教。

清邪問曰：“世人皆云以武入道，何謂其道也？”

道長答曰：“以武入道者，蓋如順藤摸瓜也。道者，炁也。炁者，位天地，育萬物，揭日月，生五行，入鴻蒙而還歸溟滓，集造化而頡超圣凡。入世與出世同在，通別與旁支并存，道海汪洋，莫測高深。夫入世之道者，呂尚扶周，子房佐漢，名成諸葛，策仗青田。出世之道者，《黃庭經》顯示真修，《參同契》隱藏口訣，勾漏丹砂，談稚川之韻事，松風庭院，羨弘景之閑情。道家之通別者，通于政者，洪范九疇，周官六部；通于兵者，陰符韜略，孫武權謀；通于儒者，仲舒揚雄，濂溪康節；通于法者，商鞅李悝，申子韓非；通于醫者，素問靈樞，千金肘后；通于術者，五行八卦，太乙九宮。道之旁支者，小道巫醫救急屢驚奇效，衛道拳技匡世明師輩出。至道弘深，混成無際，體包空有，理極幽玄。”

再問曰：“老子著《道德經》，尊道崇德，何謂其德也？”

答曰：“道德者，天地之祖也。道德一體，若衣之表里也。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德者，萬物之本性也。人能修心正身，盡忠守孝，經于和順，緯至仁信，修道養德，以至無為。致虛極，守靜篤，聚真精，守真神，性命雙修，神形兼備，重積其德，則無不克。而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鄉，其德乃長；修之于邦，其德乃豐；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是故尊道貴德，諧和宇宙之綱紀也。”

三問曰：“大道無象，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其上不皎，其下不昧，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吾將何以得之？”

答曰：“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且夫道者，本于清靜，宗于虛無，清靜則道生，濁躁則神亡。虛無不動，一眞普發，清靜妙通，道在其始，太一無窮，清靜畢矣。靜則得之，躁則失之，靈氣在心，一來一逝，其細無內，其大無外。求道之法，以清靜為宗，內觀為本者也。深根固蒂，純氣堅守，神不外馳，淡泊質樸，外不受物欲之誘惑，內不存情志之激擾，境界高遠，則可修道矣。修道之途者，筑基煉己，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也。”

復問曰：“大道混成，先天地生，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得之將若何？”

答曰：“大道有陰陽，陰陽隨動靜。靜則入窈冥，動則恍惚應。寂然不動，返本復靜，坤之時也，靜以待之;靜極而動，陽氣潛萌，復之時也，動以應之。當動而或雜之以靜，當靜而或間之以動，或助長于其先，或忘失于其后，則皆非動靜之常矣。夫古之至人，其動也天行，其靜也淵默，當動則動，當靜則靜，自有常法。得之有常，心境平和，永保無為，其身則昌。是以圣人載營魄抱一而無離，專氣致柔而如嬰，修除玄覽而無疵，愛民治國而無智，天門開闔而為雌，明白四達而無知，生而不有，長而不宰，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以道蒞天下而行不言之教，甘霖普降，萬物自化，如是則治大國若烹小鮮矣。”

清邪嘆曰：“道之三寶，一曰儉，二曰慈，三曰不敢為天下先。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學以廣才，志以成學，精進不怠，福澤天下。至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安貧可以樂道，富貴不改明德，如是則世間無處不道場，人生無時不修行矣。”

道長贊曰：“賢哉！子之多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