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死抉擇（下）

爸爸推進重癥監護室了。門慢慢地關上，心，一陣陣地痛，淚，已流不出來。我的老父親，八十二歲的老父親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不敢回顧，多希望他能安享晚年，而事實上卻是他照顧尿毒癥的母親四年。

我們三兄妹全在外面等著，等醫生出來說病情。感覺這是個好漫長的過程。終于是家屬談話了。照樣是病情告知書，病危通知單，還有救治的方案。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醫生盡最大的努力救治，我們只能等。加好重癥監護室的微信，這樣每天可以視頻看父親幾分鐘，把父親所需的日用品托醫護人員帶進去，我們什么也做不了。視頻中的父親似乎永遠在睡覺，醫生說是父親燥動用了鎮定藥的原因。

第三天上午，醫院打電話來說父親可以轉普通病房了。我趕緊通知哥哥姐姐奔赴醫院，這也是件讓人開心的事了。

接父親回普通病房時，我問醫生:“是病情穩定了，還是我父親要求出來的？”醫生給我吃了顆定心丸，他說是病情穩定了，病情不穩定，病人再怎么要求都不會讓他出來的。

因我平常跟父親比較親近，再加上我愛說，和父親聊天有更多話題，我就要求留下了。因父親身體比較虛弱，加上藥物反應，又有點神智不清了。醫生給看過后又要求送重癥監護室，這才出來幾個小時啊，說得好好的病情穩定了，怎么突然變這樣了？等哥哥姐姐趕來，父親已神智不清說不出話了，就這樣又回到了重癥監護室。

我仍然每天往醫院跑，父親那里要買護墊了，要買濕巾了，要做CT啦，現也要家屬陪同，說是防止途中出現意外，而且全程參與CT檢查，給戴上防輔射的帽子，穿上防輔射的衣服，這跟檢查途中發生意外有關系嗎？好在我不是計較的人，能見著父親已知足了。

就這樣，父親燥動不安，藥物里有鎮定藥的成分，父親總是似睡非睡。視頻中看不出有明顯的變化。

周五，哥上午電話一來，我就感覺情況不好了，因為每天醫院都會給我電話，跟我視頻。果然，哥說:“醫院打電話給我，爸爸病情惡化，要上呼吸機，插管。”

而我只能告訴他:“爸爸跟我說過，他不進重癥監護室，不插管，不上呼吸機。我想尊重爸爸的意思。”電話那頭傳來哥哥急切的聲音:“醫生說不上呼吸機，就叫家人準備后事。”

我還能說什么？我能看著爸爸死嗎？哥哥打電話給姐，是啊，都不愿看著爸死，那就賭一把，至少不管結局怎樣，心里會安心一點。

突然很悲哀，我們無法決定我們的出身，甚至無法決定我們的死亡。生與死，生都是幸，而死都是不幸嗎？我突然迷茫了。對于死，我以一顆平常心來看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亊。

我們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終于再次換來了父親轉到普通病房。而我，卻沒有以往的開心。父親似乎已察覺到了他的無能為力，他說對母親他沒有發言權了。似乎一切他都放棄了。我感到莫名的悲哀。我曾經很慶幸哥哥姐姐的決定，讓我還有機會陪著老父親。可這喊著難受，聽我說著我們三兄妹對他的上呼吸機的生死抉擇時，他卻是贊同我的，我說哥哥和姐姐費了好大的努力才把他搶回來，還好他們沒有聽我的。父親卻一邊流淚一邊搖頭。他真的是太累了。

可作為子女，我們卻不能放棄。在普通病房的這幾天，父親黑白顛倒，經常神智不清，所有的事情，我都無法完成。兩小時一次的翻身，因父親的不配合，我根本無法挪動一步，我真的該感謝護士董銘杰，這個有愛心的小姑娘一次次地幫我，那麻利的動作。開朗的笑容，熱心的舉動讓人如沐春風，讓這寒冷的冬天感到溫暖。

作為血栓高危病人的父親不知是內心抗拒還是藥物反應，不配合，連我都不認識，真的讓我心傷不已。我多么希望我的父親仍然是那個讓我尊敬的集正直、善良、隱忍、寬容于一身的父親。對生死看得平淡，卻能是母親一世的依賴和希望。是我心目中集所有男人優良品質于一身的男人。

父親，讓我們共同努力，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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