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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文】 知其雄，守其雌①，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②不離，復(fù)歸于嬰兒③。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④。為天下式，常德不忒（tè）⑤，復(fù)歸于無極⑥。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⑦。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fù)歸于樸⑧。 樸⑨散則為器⑩，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考注】①雄雌：雄，比喻剛勁、躁進(jìn)、爭先；雌，比喻柔弱、謙下、處后。 ②常德：大德，恒德。*③嬰兒：象征純真，與后文的“無極”“樸”都指道的渾樸。④式：楷模、范式。⑤忒：差失，差池。*⑥無極：混沌未分的原始狀態(tài)。⑦谷：深谷、峽谷，喻胸懷廣闊，謙卑、低下。⑧足：《廣韻》“滿也，止也。”一說完美。*⑨樸：本義是未加工的木材，這里指道性純樸的原始狀態(tài)。⑩樸散則為器：真樸散為宇宙萬物。器，器物，指萬事萬物。莊子《馬蹄》曰：“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官長：百官的首長，領(lǐng)導(dǎo)者、管理者。?大制不割：制，制作器物；割，切割、割裂。意思是完美的制作天然渾成而無需切割。比喻圣人因循萬物本性而治天下。 【考譯】知道什么是雄強(qiáng)，卻安于雌弱，甘愿做天下小溪。甘愿做天下小溪，永恒的德就不會背離，回復(fù)到嬰孩般純真柔和的境地。 深知什么是顯明，卻安守暗昧，甘愿做天下范式。甘愿做天下范式，永恒的德就不會有差失，回復(fù)到混沌真樸的狀態(tài)。 深知什么是榮耀，卻安守卑辱，甘愿做天下川谷。甘愿做天下川谷，永恒的德才能完美，回復(fù)到自然本初的純真狀態(tài)。 真樸的道散成宇宙萬物，圣人順應(yīng)萬物各自的樸性而用之，成為它們的主宰。所以說，圣人之治是不會違背萬物本性的。 【導(dǎo)讀】本章老子闡述了自己“返樸歸真”的社會理想，分兩個層次： 第一層，圣人“返樸歸真”。 老子用“知守——常德——復(fù)歸”這一個句式說了三句話，向我們描述了圣人返樸歸真的道理或過程。 第二層，圣人“用樸無割”，大制不割。這一層，老子承接上一章談的“因人因物”“依乎天理”的御人馭物原則，再次強(qiáng)調(diào)了順因自然、抱樸“無為”的政治治理理念。 萬物有對，雄雌、白黑、榮辱都是對立統(tǒng)一、相反相成的兩個方面，老子在闡述過程中運(yùn)用了辯證思維。 閱讀時還應(yīng)注意兩點(diǎn)：第一，“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榮守辱”即“不爭”，其本質(zhì)還是“清靜無為”；第二，“雌”（母、牝） 、“嬰兒” 、“樸”等都是老子哲學(xué)思想中的重要概念，老子常用他們指代“道”或“德”，本章即是范式，前后好多章亦如此。 【辨讀】老子開篇用一個句式三句話闡述了圣人返樸歸真的道理或過程。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fù)歸于嬰兒。” “雄”，剛健躁動、爭強(qiáng)好勝的樣子；“雌”安靜穩(wěn)定、柔順謙退的樣子。做一條小溪，不與江海競流，這就不會背離常德。溪水，上善若水，小溪?dú)g快跳躍，不正象天真活潑、無知無欲的嬰兒嗎？“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10章）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知道是非黑白，卻甘心守持暗昧混沌的心態(tài)，如無所見，甘愿做天下的范式。 人當(dāng)然要明辨是非黑白和善惡對錯，但即使你懂得夠多，也須知“多言數(shù)窮”，誠如老子前文所警示我們的：“天門開闔，能為雌乎？”——即使你腦洞大開，能不自以為是嗎？（10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正有實(shí)力的人，從來都是外表愚鈍而內(nèi)心澄明，即大智若愚。世界向我們呈現(xiàn)的永遠(yuǎn)都只是一小部分，猶如海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永遠(yuǎn)都只是一個邊角，那海面下不可見的一大部分才決定著它的演變方向。這啟發(fā)我們，對天下萬物，既要看到它表面的樣子，更要懂得它之所以如此的背后原因，掌握了那個背后的主宰力量，才能真正地掌控全局。這便是“知白守黑”的智慧。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fù)歸于無極。” “為式”即成為范式，即德行的內(nèi)化、固化、常態(tài)化，達(dá)到知行合一，德行當(dāng)然就不會有差失。“無極”，混沌未分的原始狀態(tài)。“知白守黑”就是“歸于混沌”。這有點(diǎn)“難得糊涂”的味道了哈。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四季更替、萬物榮枯是普遍規(guī)律，世上沒有常榮不衰，這是道的規(guī)律，強(qiáng)如賈府，最終還不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正所謂“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孔尚任《桃花扇》）。“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因此，即使身處榮尊也要抱持卑微的心態(tài)，不驕不躁，永遠(yuǎn)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像川谷那樣卑微容納。守辱方能不辱，守辱方能長榮，這便是“知榮守辱”的智慧。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fù)歸于樸。” 象川谷那樣兼收并蓄、包容含藏，德行才能充足飽滿，最終達(dá)到道的境界。 老子把天下復(fù)歸于道的過程描述為美妙的三部曲，三個分句，每個分句的三項內(nèi)容呈遞進(jìn)關(guān)系，步步高，逐漸達(dá)到最高境界。 橫向是三部曲，縱向也是三部曲：  縱橫三部曲 第一，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榮守辱，“知雄守雌”謂之守弱，“知白守黑”謂之守靜，“知榮守辱”謂之得失超然、寵辱不驚； 第二，為溪——為式——為谷，“為溪”謂之歸流、向道，“為式”謂之內(nèi)化、表率，“為谷”謂之兼收并蓄和含藏； 第三，常德不離——不忒——乃足，“不離”謂之不違不背，“不忒”謂之抱守如一，“乃足”謂之全德、飽滿； 第四，嬰兒——無極——樸，“嬰兒”謂之純真，“無極”謂之混沌，“樸”謂之返璞歸真。 守雌為溪、守黑為式、守辱為谷，都是處弱、處后、不爭，含藏內(nèi)斂，持靜守柔，都是大德、恒德，如此便可“復(fù)歸于道”（嬰兒、無極、樸）。 以上為本章第一層，概言之即圣人“反樸歸真”，第19章老子提到“見素抱樸”，比較之下，成語“返璞（樸）歸真”應(yīng)主要源自本章，即去掉外在的裝飾，恢復(fù)原來的純真質(zhì)樸狀態(tài)。 “樸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樸散則為器”，樸為道，器為物，樸道生萬物。樸道如何散為萬物呢？老子在第2章就有了交代，叫做“萬物作而弗始”，就是說讓萬物按照自然（規(guī)律）生長和發(fā)展,滋養(yǎng)萬物卻不為其創(chuàng)始、謀劃和干預(yù)，不刻意主宰萬物的樣子。 “圣人用之，則為官長”，圣人用的是什么？用的是“器”，但遵循的卻是“樸”，即遵“樸”而用“器”，根本的在于用“樸”。“樸（道）”孕育萬物的原則是因循事物本身的性質(zhì)，任“萬物（自）作”，圣人遵循這一原則，對百姓生活也不橫加干涉，就得到百姓的擁戴，成為百姓的“官長”。意思是說，圣人治天下亦“用樸”，“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即“無為而治”。 樸道和圣人的做法啟示我們，“大制無割”，真正的巨制不需要剪裁，是“天工”，即“大制無制”“大制不制”。為什么說“大制無割”呢？“割”從刀從害，因此，“割制”必是破壞在先，而“天工”無割。道生萬物就是“無為”“無割”、任其天成，即“萬物作而弗始”。圣人亦是，即使他辦了很大的事，建立了很大的功勛，也不會驚天動地、擾動百姓，正所謂“太上，不知有之”（17章）。“善行無轍跡……善結(jié)無繩約”（27章）也都是“無割”。 本章最后的結(jié)論部分理解難度較大，圍繞它也產(chǎn)生了較大分歧。有研究者把“無割”解釋為“不可分割”，把“大制無割”翻譯為“完善的政治制度是一個不可分割的體系”，這就丟掉了“無為”這一靈魂，比老子的本意偏狹多了。“大制無割”符合現(xiàn)代系統(tǒng)論原理，正如中醫(yī)學(xué)理論符合系統(tǒng)論原理一樣，我們可以遵循這一原理應(yīng)用于宏觀和微觀管理，包括建立一整套政治法律制度，但它本身的含義卻遠(yuǎn)遠(yuǎn)不僅是“完善的政治制度”。把“大制無割”理解為“完善的政治制度體系”，一是可能受了蘇轍《老子解》的影響，二是沒有讀出全章“抱樸”“用樸”的主旨，根本的則是因?yàn)闆]有牢牢把握老子思想的核心理念——“無為”，即“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今鑒】1.反樸歸真 2.堅持系統(tǒng)優(yōu)化的觀點(diǎn)和綜合的思維方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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