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和閱·眾閱 | 第三期：往外張望的人在做夢，向內審視的人才最清醒

推薦者說

    讀完《天黑以后》是晚上的11:47分，而小說的第一章開始于11:56分，我不由想起《天黑以后》的最后一句話，“天才剛剛亮，距離下一次黑暗還有時間。”這時候我看了看寢室昏暗燈光下的我們。黑夜是我們都很熟悉的時刻。平日里愛說話的室友一到晚上就沉沉地睡去，寢室里只有我和另一個室友各自趕著作業，趕著文書的鍵盤聲。大家都默不作聲，偶爾我會放點輕快的音樂，但是卻還是有種無限的孤獨感。

    孤獨，是我在看這本書最深的感受。但是《天黑以后》只字未提。故事發生在繁華的東京城，那里有一切符合大城市的特征與印象。就像我們生活的魔都一樣，城市會在深夜散發出獨特的魅力。霓虹車燈，人流不斷，高樓聳立如群山，指尖穿行黑夜的風，偶爾抬頭還會因為恰巧看見了幾顆星星而驚喜。村上春樹也在《天黑以后》的第一頁就給出了他的描寫：“都市看上去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活物，或者猶如若干生命體糾結形成的一個集合體。無數血管一直伸到無從捕捉的身體末端，血因此得以循環，細胞因此得以不斷更新。送出新的信息，回收舊的信息。送出新的消費，回收舊的消費。送出新的矛盾，回收舊的矛盾。身體隨著脈搏節奏而四處明滅、發熱、蠕動。”我時常感到在城市面前我們都很渺小，各懷心事，行色匆匆。唯有到夜晚，在天黑以后，天亮之前，卸下一天的疲憊，好像才會敞開自己孤獨的心扉。深夜emo，深夜落淚，抑或是在無人的街道大笑宛若瘋癲，與朋友高聲吶喊，都只是在黑夜。

    而故事的主人公瑪麗就是處于城市之中的一個微小個體。她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大學生，長相不出眾，性格也不張揚，在自己的生活里靜靜地按部就班地走著。她獨自坐在深夜的咖啡店讀書，只因為不想回家。因為她的姐姐艾麗突然某一天宣布自己想多睡一會，就陷入了長眠，再也沒有醒來。也因此家庭氛圍僵硬，睡在姐姐隔壁的瑪麗總覺得難以入眠。（這個設定乍一看怪怪的，但是在故事中，村上春樹借用了一些魔幻現實主義的元素將瑪麗姐姐的處境描寫得極為生動。）瑪麗的姐姐漂亮有魅力，小時候就做起了模特，長大后更是受身邊人的追捧，總是讓瑪麗感到些許的嫉妒和自卑。而她的突然沉睡對瑪麗仿佛是更沉重的壓迫。即使她不再活躍，家里人卻依然照顧她，提起她，甚至獨自在咖啡館里呆著，也會有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就是我們的男主角高橋）突然闖入，詢問瑪麗她是否是艾麗的妹妹。所以，當瑪麗在洗手間里望著鏡中的自己時，她看著自己的面容，渴望著有什么改變。但是沒有，沒有任何事發生。甚至那時餐廳里正在放一首叫“嫉妒”的歌，而在瑪麗走出洗手間后，又轉為“無能為力”。

    瑪麗無疑正處于一種孤獨之中。這種孤獨感很特別。她不尋求去打破這種孤獨，而是自己創造了這種孤獨。她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生活里，本可以有很多機會去打破與姐姐的隔閡，但是她依然選擇活在其中，甚至認為自己自得其樂。但是故事的重點落在天黑以后，就如同前文所說，我們在黑夜卸下了防備。黑夜里有很多與瑪麗擦肩而過的人。瑪麗就是在這樣，不斷地與他人的接觸，閑談之中，逐漸從自己的封閉走出來，打破了壁壘，不再自我消解與消耗，而是勇敢，大膽地表達了自己。

    而我最喜歡《天黑以后》的一點就是，村上春樹將她如何消解孤獨的方式處理得很微妙。按照傳統路徑來說，瑪麗應該在一頓自我身份追尋之后幡然醒悟，與高橋成為愛人，熱烈地相擁陪伴。而后回到家中，叫醒沉睡已久的姐姐。她們應該過上很溫馨，很完美的生活。但是，《天黑以后》的結尾看起來似乎這么寫了，但又似乎沒有。瑪麗在經過一個夜晚與其他擦肩而過的都市人的聊天對話之中的確醒悟，的確走出了自我封閉，但是天亮了，喜歡上瑪麗的高橋說，我們在一起不好嗎？瑪麗說，可是我馬上就要出國了。高橋說，我會給你寫信，寫像小說里那么長的信。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很打動我。我本來以為就像俗套的愛情故事，男女主角在互相袒露心聲之后會熱烈地相愛，可是瑪麗只是說我要走了，而高橋默認了她的離去，又鋪墊了未來的彼此。沒有任何山盟海誓，熱情的追求與大膽的表白，一切只是隨著朝陽的緩緩升起，黑夜的慢慢離去，又回歸了平常的平凡。黑夜褪去以后，他們又成為了城市之中忙碌的個體，按部就班地生活，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仿若昨夜只是昨夜，白天只是白天。既定的結局不會被改變，我們只是碰巧在這個夜晚相遇，而又注定在日出之時相離。宛若我們的平常生活，根本沒有戲劇性的改變，沒有瘋狂的愛情，沒有浪漫過頭的瘋癲，只有孤獨與孤獨的相遇，偶然間的契合，一瞬間的安心與撫慰，和平淡的離別。

    那一刻我想起去年年底和一群同學去吃火鍋。從火鍋店里走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我們吵吵嚷嚷地拖著疲乏的身子返回學校去拿行李。要離開之前我站在明月路大門的馬路對面看著龐大的高中部教學樓。所有的燈光都已經熄滅，它如同沉睡的巨獸平緩地呼吸著。我和同學們揮手告別，登上回家的車，窗外也是霓虹車流，街燈閃爍。一切歸于寧靜，但是卻有一種安心。于是那一刻我在朋友圈寫道：孤獨不是一件壞事，至少黑夜會寬慰我們，我們也在扒開黑夜的漫長時間結識，彼此祝福，彼此相離。

    就如同瑪麗，高橋，小薰，他們最終沒有擺脫孤獨，而是相互取暖，分享孤獨。

    寫這篇讀后感沒想到會寫這么長就是說……第一次讀天黑以后是讀的英文版After Dark……問就是一些英語課的書目。恰巧最近也在準備寫after dark的essay，遲遲想不到該寫什么角度就寫了一些感想和分析。本來覺得一籌莫展，現在倒也有點理解了。此前也投稿過，寫了一篇百年孤獨。而這一次再寫孤獨的時候我都被自己整笑了，審稿的同學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很自閉的人啊……！但總之兩篇文本的孤獨感都不一樣吧，前者很厚重，而天黑以后的孤獨是平淡的，而在其簡單之中卻有很深的影響力。我覺得，《天黑以后》是一本很適合當代高中生讀的書。生活在大城市里，多愁善感，正站在堅強與脆弱之間的灰色地帶，正處于成熟與稚嫩之間的岔路口。《天黑以后》的瑪麗就像我們所有人，徘徊，自我消耗，排斥很多外界的東西，并且享受自己為自己創造的孤獨之中。而天黑以后沒有給我們灌雞湯，而是告訴你，這不可恥，這不可怕。《天黑以后》給出了一種解答，不一定適合所有人，但總有其可取之處。當然，我的觀點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詞，《天黑以后》如同黑夜不可捉摸，每個人都能在其中讀到獨屬于自己的故事。

    哦對了！生硬點題一下！拾光和閱的宣傳語是，我們讀書，而后知道自己不孤單。很喜歡這句話，讓人心里一暖。孤單和孤獨乍一看是相似的，但又像艾麗和瑪麗一樣，差一個字可以有天差地別。私認為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但是我們可以不孤單。天黑以后無非就是這句話的完美代表。雖然說人們孤獨，但是享受孤獨，分享孤獨，即是一種不孤單。

    著名的心理學家榮格曾說過：“往外張望的人在做夢，向內審視的人才是清醒的。”成長中貌似無解的迷思，陰晴不定的情緒氣象，漫無邊際的夢之國度，是時候重新拿出來審視，重新篩選，重新整裝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