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囂的時代,愿您與思者同行 我一直倍感奇怪,為什么于公元前后始終與中原糾纏不已、甚至秦始皇之長城也因其而建的匈奴一族,未曾見有專著論說,而匈奴在歷史上勇毅之身影,也就散見于《史記》《漢書》《晉書》及后世的《草原帝國》與吳思勉的《中國民族史》等著作中。 日前,與友人又聊起了匈奴,我囑其不妨買本《草原帝國》了解一下這一久遠的民族。我隨友人一道上網搜書,竟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匈奴帝國》一書,不禁大喜過望。 是出版界剛出爐的新書,作者乃是一臺灣人士。這也是奇了,為何大陸學者竟無人撰寫呢,還是我孤陋寡聞竟然沒發(fā)現(xiàn)? 我們的歷史觀在很多情況下其實是封閉的,以為惟漢人統(tǒng)攝萬方之大一統(tǒng),可一堵長城不僅僅是政治與地理意義上的,同時也意味著它在無形之中限制了我們的文化歷史之視野。 匈奴在歷史上的屢屢“犯邊”,南下牧馬,以及其天然的游牧文化,其實并不能僅視為外在于吾漢族文化,在久遠而蒼茫的歷史中,它已然以隱形之形式,融入了我們的歷史文化之肌體中,以至我們民族的血胤中其實也摻雜了匈奴人的血液。 當被東漢逐出的北匈奴馳騁于歐洲大地上時,此一匈奴之血脈亦又匯入了西方世界。從表象上看,匈奴作為一個當時龐大的游牧種群已然徹底消失了,歐亞大地均不見他們剽悍勇健的身影,但它又確實沒有消失,消失的只是“名”,而留下的,乃是他融入各大文明后隱匿下的“基因”。 陜西榆林發(fā)掘的匈奴帝國之第一個龐大的“皇都”,我以為是重新喚醒歷史記憶的一個重要支點。在歷史上,所謂漢人其實早已是多民族之混融,一如炎帝、黃帝并非一族,但最終成為了華夏民族的共同祖先。 文明一旦走向過度精致,流失最多的,乃是與人的生命之力彼此映照的血性,所以重返歷史現(xiàn)場,回味湮沒在悠遠歷史之中的金戈鐵馬、大漠孤煙的陽剛血性,或者會讓迷失的今人,覺悟到文明之境究竟讓我們失去了什么。 計劃四月中去日本一游,私心是為祭拜高倉健先生的墓,所以前一段撂下了其他書,一心只讀《日本史》。孰料,又插入三月要去榆林召集幾位專研歷史的學者研討匈奴史,只能再撂下《日本史》,攻讀起了《匈奴史》。 《匈奴史》寫的好,臺灣學者功力深厚,又有一手好文字,資料掌握得也是了得,我很快就迷了進去。只是他對《史記》中關于匈奴的族源——“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一說予以了駁難,且以為有誤,聲稱匈奴與華夏族原屬兩脈。 關于這一點,他不否認國外許多研究者皆以為太史公此說有理,但《匈奴史》作者堅執(zhí)自己的一己之見。 匈奴沒有自己的文字,已知的,也是乃漢字與漢廷交通(恐為被俘獲或投降的漢人所寫),且也沒留下自己生平行跡之記載,對他們的來龍去脈,當然只能僅憑推斷,他們是否為“夏后氏苗裔”(若是,與華夏族同奉一個祖先)確實無法印證。 但在我的想象中,總以為此一在漠北、戈壁、草原上馳騁的剽悍之民族,史前是曾追隨黃帝遷徙至蒙古及中亞一帶的,當游牧文明之主黃帝,以野蠻的武力征服了當時的代表先進文明也即農耕文明的炎帝后,也學著炎帝之文化一系在中原定居了下來,后也漸變成了農耕文明的繼承者與守護者,而追隨黃帝而來的另一所屬之支系,因習慣了風餐露宿、依水草而居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從而離開了黃帝,繼續(xù)在藍天白云下追逐自由的無拘無束。 他們似乎是天生屬于大自然的,屬于風、雨和駿馬、牛羊與水草,再后來,經過了幾代人,他們從黃帝系中徹底地“異化”了出去,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異族人”,以至當華夏民族有一天創(chuàng)立了文字后,已然無法辨識他們的民族身份了,更不知若追溯族源與他們乃為同根而生,從而于史書上,他們有了一個被漢人授予的名號(含貶義),曰: 匈奴! 那日我發(fā)了點有關匈奴的議論,我一僑居日本的小兄弟金鐵峰回復道,他乃為匈奴之后裔,家族記載,其祖上是一匈奴王,后降漢,受到漢武帝的恩寵,伺服左右,死后之陵墓亦葬于漢武墓旁,陪伴在墓之側的還有漢代討匈奴之功臣大將軍霍去病。 今讀《匈奴帝國》,果見有此一說,鐵峰祖上乃為休屠王,兵敗,欲降漢,亂中被殺,其子尊父意投漢,因霍去病征討匈奴軍殺敵俘敵無數(shù),且奪得匈奴圣物祭天金人之一尊,漢武帝依此賜鐵峰祖上為金姓,且封為車騎將軍。 自此,鐵峰小弟之家族血脈便以金姓相傳至今,也足見了所謂華夏族之稱,其實乃為各民族之血緣融合,尤見漢末魏晉時期之“五胡亂華”后,所謂“漢族”也就一統(tǒng)稱,其純漢之血脈其實已然不存矣。 總算弄明白了,為何當年冒頓單于締造的匈奴帝國,歷經幾代后,竟分裂為南、北兩匈奴。南一支后附漢,北匈奴則一路北遷。 而這兩支原屬一支。乃因這個南匈奴王趁匈奴新立單于缺乏“合法性”終至自立為王,號稱韓邪單于,又因擔心實力欠奉,竟鬼迷心竅地將流落民間的哥哥屠吾斯找回,賞封為左谷蠡王。 哪曾想,這位兄長非善茬,不知感恩圖報,反而恩將仇報,一俟坐大,擁兵造反了,自稱郅支骨都侯單于,與其恩弟互爭雄長。弟終爭不過兄長,只好歸附大漢,俯首稱臣,且乞漢賜準其漠南駐牧,遠離漠北的兄長。 從此,史上便有了南匈奴與北匈奴之說。 再說北匈奴一支。一路北上,企圖占居中亞綠洲,倒也一時風光無限。人那兒地界,原居住著高加索系白種人,經蒙古黃種人(北匈奴)這么一入侵,從此膚色也就不再“白”了(您瞧瞧中亞四周,單瞅面相,跟咱漢人有異嗎?木有,全漂黃嘍)。 如此看來,這北匈奴強悍,愣成了一驍勇的播種機,生生改變了人中亞各國的人種分配,饒是厲害了,我的匈人。 這邊廂,吾大漢倆駐邊的將軍瞅著不順了,覺得這個兄弟兄弟鬩墻的郅支骨都侯單于太猖了吧?還戲弄誆騙吾皇,一邊聲稱路途遙遠,沒法拜見漢帝,一邊攻城略地,擴大勢力范圍,把西域中亞的白毛們打得落花流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倆將軍之一人,先斬后奏地矯稱皇上有令,揍丫挺的,看丫還敢尼瑪猖,在大漢面前,你丫不就一跳蚤臭蟲嗎?掐死你個丫挺的。 大漢來鳥,幾戰(zhàn)大勝,兵臨城下,那邊廂北單于慌了,問:你們想干嗎?這邊道:你丫不說你久困西方絕域,想要歸附大漢天子嗎?天子憐憫你,派我們來迎接。 北單于沒招了,上家伙,拼了,連妻妾皆持刀上陣,但終究擋不住失敗的命運。 這支曾經在西域威震一時的北匈奴,就此從歷史上徹底消失了。 月前,當我聞悉“統(tǒng)萬城”之消息時,就興奮不已。80年代我就對文化人類學發(fā)生了興趣,這種興趣其實從未中斷過,主要是想追問與探尋人及人類的由來。 匈奴族群乃是90年代進入我的閱讀視野的,我對這個兇悍驍勇的馬上民族好奇極了。史載,其族屬黃帝之血脈后裔,又有史家不予認同,但有一點必須承認,匈奴在華夏文明漫長的歷史中,一直與漢民族有著極為復雜的交集,以至在西北邊境上雜居混同。 長城于今浮現(xiàn)出各種象征和意義,但秦筑長城的初衷乃是為了抵御匈奴屢屢“南下牧馬”。中華史每及匈奴時總是匆匆一筆帶過,其實漢匈在漫長的歷史時段內有著豐富多彩的各種“故事”,而這些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大多還沉睡在漫漫的黃沙古道上。 是到了該喚醒它們的時候了。唐代詩人陳子昂的一曲千古絕唱: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恰是我回眸那段隱沒在歷史時空中之“往昔”的一種悲涼心境:他們后來究竟去哪兒了呢,怎么就神秘的消失了呢?這支曾經威震四方令人膽寒的匈奴,為人類留下了那么多神奇的傳說。 《匈奴帝國》讀完了,就是太復雜,從戰(zhàn)國就記載與北方你來我往,當然是戰(zhàn)爭,至秦朝,至漢朝,漢武帝之前愣讓一匈奴給打趴下,只好大大的貢品美女奉上,還弄點和親什么,直到武帝來也,要玩把牛逼了。 呦嗬,人武帝手下一大將軍衛(wèi)青、一霍去病,還真就把匈奴給治趴下了,那邊廂有一支系還有降的,肝腦涂地的附漢,俯首稱臣,于是史上便有了一武帝賜姓的匈奴太子金日?——我一小兄弟金鐵峰的祖上,武帝崩殂前這位金氏太子還被武帝托孤了呢。 金氏匈奴太子死后與霍去病(或衛(wèi)青?)一同葬在了武帝的陵墓旁,可見人匈奴太子地位之尊貴,也意指漢匈一家子啦,木有了彼此。 但據(jù)我小兄弟不久前微信告我:其金氏家族后人在王莽這孫子篡權后受到迫害,為保命,祖上攜家?guī)Э诘靥拥搅松綎|威海(咋整的,和我又成膠東老鄉(xiāng)了呢),隱姓埋名改為姓叢,從此其金家血胤祖祖輩輩乃存二姓:金與叢,家譜迄今猶存,其血脈有案可察。 匈奴的身影延至隋唐,此后,此一“名號”便從中國歷史上消失了,應該說融入了華夏民族共同體中。 而在此前,在五胡十六國年代,匈奴王劉淵率先舉兵劃地稱王,最后是赫連勃勃在今陜西榆林稱帝,且建造了一座結構復雜的龐大的奢華宮殿,號稱大夏國,自認乃為夏人(即黃帝)之后裔,后被鮮卑之北魏所滅。 匈奴再度出現(xiàn),是在一二百年后以“上帝之鞭”的威名,所向披靡地橫掃東西羅馬帝國,讓西方人聞風喪膽,其最高首領——匈奴王,乃是史上大名鼎鼎的阿提拉。后阿提拉娶了一歐洲金發(fā)美女的小美媚,結婚當晚,居然莫名其妙地口鼻淌血而亡。 再然后,這支北匈奴內部開始分裂,最終這個人類歷史上威名大震的匈奴族徹底地消失了。這恐怕也成了人類史上最大的懸疑,從東方到西方,他們皆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確耐人尋味。 2019年2月20日手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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