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歲月 我的知青歲月算起來只有一歲六個月。盡管時間不長,卻有諸多記憶。 一九七六年年末高中畢業,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 “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 的號召,城鎮戶口的高中畢業生唯一去向就是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有一部分年齡稍大的初中畢業后就成了知青。 一九七七年正月初十,我們挑著被子和箱子在學校操場上集中,每個公社一部卡車載著我們分赴知青點。車到大石嶺后,大隊派了一輛手扶拖拉機來接。 我來到的知青點地處大石公社向陽大隊董家下屋,知青點是一排平房,進門是一個大廳,放著一張桌子和幾條板凳,右邊是面對面四個小房間,每個房間兩張單人床,中間放一個辦公桌,有一盞晚上照明用的煤油燈,還有一個木制洗澡盆和洗臉架。大廳左邊有一間大隊赤腳醫生的醫療室,幾間儲物間和廚房,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至少比我在家居住的條件要好很多。我家6口人,父母和三個妹妹,母親單位分了兩間單身宿舍,我在家居無定所,住過母親單位庫房前的小屋,庫房是銀行存放現金的,庫房門用兩把鎖鎖著,需兩個人到場才能打開,我無意間成了警衛。有時與單身漢共處過一室。 知青點共八個知青,和我同時來的是一位父母在花涼亭電站工作的小范,其余六位在知青點生活了兩年以上,有三位在我們初中畢業時就下放到這里,讀高中時一些同學還到這里來玩過,對知青生活還很向往。在此之前有兩位知青通過招工離開了。 大隊為知青點配了兩個社員和一個炊事員,耕田耙地的活由社員代勞。每餐定量不超過半斤米的米飯,一、二個青菜,沒什么油水,飯量特大,半斤米的飯不在話下。我們每天9分工,其中早飯前2分工,一般1-1.2元一個工。 父親打算讓我到公社中學去當代課老師,已與學校聯系好了,我不愿意去,我到農村來是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的,怎么能脫離群眾呢。父親年輕時只上過幾年學就外出謀生,毛遂自薦成為國家公職人員。父親很愛學習,希望子女認真學點知識,認為任何朝代都需要文化和知識。我上初中一年級時與城鎮戶口的學生在一個班,每天放學后就有同學邀我出去玩,父親很不高興。到上初二時,父親找學校老師將我調到農村戶口的班級,脫離自小一起玩的伙伴。 我從小學到高中的十年正逢“文革”十個。記得上小學時,一天我獨自背著書包去上學,路上槍聲不斷,我感到很好奇,母親單位的炊事員看見我,趕忙將我帶回家中。后聽說有人炊彈身亡,至今不知是誰開的槍,“文革”中的“武斗”。在初中和高中階段,響應偉大領袖“學生也是這樣,以學為主,兼學別樣”的號召,到工廠學工,到農村學農,文化課斷斷續續,初中升高中不憑學習成績,家庭出身不好的就被剝奪了上高中的資格。 上初中時學校分來六個大學生,都是外地人,其中三個來自上海,他們作為“臭老九”被發配到農村偏遠地區。三個男老師三個女老師,機緣巧合,我們見證他們匹配成三對,組建三個家庭。聽說中間有些插曲,最初配對與最終組合不盡一致,結果還是挺般配的。他們畢竟是科班出生,有一定的功底。給我們上數學課的劉老師,課講得好,每次上課帶一本教材和備課本,有次下課間隙我到講臺邊翻看他的備課本,上面只字未寫,也許給我們上課是小菜一碟,不用備課。老師課講得好,學生學習的興趣就高。“文革”中這批“臭老九”的命運改變了一批農村小鎮學生的命運,新東方的俞敏洪和王強曾說,他們只所以能考上北大,得益于這批發配到地方的老師的良知和教導。博士生有專門的導師,其實中學老師在很在程度上就是學生的導師,他們的良知和學識影響到學生的將來。 中學階段化學老師是由臨時代課老師擔任,到高中畢業時我對化學是一竅不通。我在下放農村時,帶了整套化學教材和一本新華字典,自學化學,將自己假想成老師來教這門課,做好備課筆記。空閑時沒書看就抄字典,一字多用也很有趣。有次看到“蠡”字,引伸到“以蠡測?!?,后來看到南懷瑾先生有一本書《禪海蠡測》,自然融通。 在農村一年多,有幾件事印象深刻。 有一天公社通知各知青點知青到公社開會,我們背著幾個人一餐的大米走到公社,糧食是定量供應,到外面就餐要交大米或糧票。到公社后得知公社的人臨時有事都走了,一個公社全部在職人員也才五、六個人,一般一個書記,二個副書記,一個管開介紹信(到外地出差辦事都要憑介紹信)和公章的秘書,二個干事,其中一個是管知青的“五七”干事。那時信息傳遞靠人工搭信,沒來得及告知。其他知青點的知青都回去了,我們幾個心想好不容易出來輕松一下,我們出來開會是記工分的,我們背了米出來,知青點是不安排人燒飯的,倒不如在公社吃過飯再回去。到公社食堂一看也沒人,看到有一籃子洗好的青菜,我們幾個人便一起動手燒起飯來。剛吃完飯,公社的一個干事回來看見我們的作為很生氣,說我們是在瞎胡鬧。我們幾個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于是便將廚房打掃得干干凈凈,說不定公社還會表揚我們。幾天后,公社傳話給我們大隊書記,要我們向公社作出書面檢查。我們知青點的組長是安慶人,姓江,他寫好檢查后送給我們一一簽名。 有一天社員讓我挑一擔棉籽與他們一起到鄰近大隊的油坊去榨棉籽油,一擔棉籽只有幾十斤,挑上肩很輕松,走著走著感到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心想怎么還沒到油坊,體驗到“長路無輕擔”。棉籽碾壓好后,社員讓我牽一頭牛先回去,途中這頭牛好好的大路不走,朝一個斜坡上爬行,心想正路不走要走斜路,要堅決制止,我使勁將牛牽回正道。走著走著迷路了,舉目四望不知朝哪個方向走,心中很著急,干脆讓牛在前面帶路,我在后面跟隨,沒多久回到了場部。自古老馬識途,感嘆老牛也識途。 有一天我們干完農活,收工回場部途中看到操場上大隊小學的學生在進行拔河比賽,我們五、六個小伙子接過繩子與這班小學生拉開架式,結果被這班小學生拉著走,小學生們好開心,我們幾個好狼狽。一時想不通我們幾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竟然敗在這班十歲左右的兒童手下,仔細一想這班小學生的人數是我們的數倍,整體體重和合力遠大于我們幾個。人多力量大。 1977年下半年突然得知恢復高考的消息,歷屆高、初中畢業生倉促上陣??记疤钪驹福瑢τ谖覀冞@班從未離開過小城鎮的考生不知大學有何來路,填志愿時選擇好聽的大學。我的考分達到錄取初選線卻名落孫山。后來擴招補錄,熱心的老師勸我補報志愿,我想還是來年再考。 參加1978年高考,我如愿以償。我成為我們知青點8個知青中第一個離開農村的,還有一個考取了師范學校,其余6個知青在此后幾年內陸續招工進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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