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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民德淪喪的原因，梁啟超做過全面分析，政治上有專制體制和高度君主集權，使人詐偽卑屈、媚上惡下的影響。 對外戰(zhàn)爭屢次失敗打擊民族自信的同時，對外經(jīng)濟賠償全都壓在農(nóng)民身上，再加上內(nèi)戰(zhàn)頻繁，對于當時的普通民眾來說，維持生計是最緊要的，如何奢談精神和道德問題。 除政治、經(jīng)濟等外在的客觀原因之外，包括梁啟超在內(nèi)，以天下大治為己任的知識分子都認為學術思想對此應負一定責任，正如張之洞所言：“世運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里在學。”
自漢獨尊儒術，儒學一直是引導人們道德生活的力量，作為精英群體的知識分子，受“圣學”教養(yǎng)敦化，自然被認為是其他社會群體的道德榜樣。 在世俗眼中，士人們的言行舉止，毫無疑問影響著社會的整體風氣。由于宋明理學將學問和修養(yǎng)放在一起說，先以德行論人，后以學問論人，因此，道德修養(yǎng)仍然是清初的學人比較關注的主題。 至乾嘉年間考據(jù)學興起后，學問與道德修養(yǎng)開始分離，學者可以因?qū)?jīng)文了解廣博、考證有力獲得學界認可崇拜，而無關其德行是否有所缺失。
如此一來，道德實踐在一般知識分子心中的地位急劇下降，對道德實踐的堅持與否只能看自我要求的高低，德行也不再是衡量和評價一個人的首要標準。儒學的道德引導作用日漸衰退。 由于儒學學術主流，不再圍繞道德主題進行論證闡述和擴展研究，像明代那樣學者入鄉(xiāng)講學、推廣鄉(xiāng)約的活動到清中葉以后便已絕跡，官方提倡的三綱五常，變?yōu)榻┯部贪宓拿探虠l，其內(nèi)在生命力慢慢枯萎，再加上清民之季社會進化論，物競天擇的廣泛傳播和功利主義思想的正名，儒學修身道德之說，漸而成為社會大眾心中的無用古董。 清末民初的儒學逐漸邊緣化，終在五四期間迎來了徹底的反動，從而無法繼續(xù)規(guī)范日用人倫。從外因看，以儒學為主的傳統(tǒng)道德危機，是國家民族整體危機背景下的文化沖突所致，但儒學本身存在的嚴重問題也是誘因之一。
清中期以后，儒學不僅分離了尊德性與道問學，忽視德性內(nèi)容，只在道問學上下功夫，而且整日埋首故紙堆，奉前人學說為尊，使得儒學僵化停滯，無法煥發(fā)生命力，陷入應變無能。學術要對社會道德惡化承擔一定責任，認識到這一點，知識分子就必須責無旁貸地挑起建設新道德、改變風氣的擔子。 梁啟超自幼受傳統(tǒng)儒學教養(yǎng)，后又師從以救世為己任的儒學大家康有為，道德修養(yǎng)作為人能立于世的基礎，深深烙印在梁的思想世界中。同樣的，在清末思想界頗具影響力的學人，無一不是接受了傳統(tǒng)儒學的熏陶，有著較為深厚的舊學功底。
在傳統(tǒng)中國，對客觀對象世界的認識和解釋，基于德性的、倫理的視角，人們堅信個人自身的完善，最終可以通向整個社會的完善，“道德不僅是個人安身立命之本，也是安邦治國之本，不是社會生活決定著道德的產(chǎn)生發(fā)展和變化，而是道德決定著現(xiàn)實社會的發(fā)展、變化和完善?！?/p> 對道德的特殊重視，表現(xiàn)在與梁啟超同時代的多數(shù)知識分子身上。他們普遍認同，國家由民眾集聚而成，國民的道德風貌體現(xiàn)國家內(nèi)在精神，人無德則群無德，國民若愚昧、怯懦、渙散、渾濁，那么國家也不可能安定、富裕，更不可能獲得他國的尊重。 梁啟超的觀點極具代表性：他將國民道德與國家的存亡和發(fā)展聯(lián)系起來，培養(yǎng)國民道德也就成為當時除變革政治制度以外，另一條救國強國的必要路徑。
因此，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短短十數(shù)年，中國社會政治舞臺上出現(xiàn)了洋務、維新、革命等等，持有不同政治見解的派別，他們在應對國家民族危機之道上，有著諸多分歧，但是對社會道德亂像，和民德淪喪的擔憂卻出奇一致。 譚嗣同在《仁學》中，表達了以積極精神沖決網(wǎng)羅的態(tài)度，最終將舍身為國之心和獨立不懼的氣概發(fā)揚至死。嚴復最早提出“新民德”，主張道德重建，在梁氏高唱破壞主義時，提醒他“道德革命”有“壞道德”的危險。 持排滿革命立場的章太炎也說，“道德衰亡誠亡國滅種之根極也”，明確提出了“無道德者之不能革命”，主張革命之道德。資產(chǎn)階級革命派的骨干黃興于1912年批評一些持論激進的人士，并要求學校重申以盡職、立身為內(nèi)涵的忠孝大義。
孫中山則將傳統(tǒng)道德，重新總結(jié)為“忠孝仁義信愛和平”八項，認為在那些醉心新文化者眼中的舊道德，也有好的內(nèi)容，這些要保存下去，不能放棄。 自清朝末年到民國初期，挽救社會道德危機，在學術界獲得了普遍的共鳴，幾乎成為一種社會思想潮流。以上這些人與梁啟超之間，均有思想上的交流，梁啟超在受這些人思想影響的同時，也在影響著他們的思想。 在政治衰落、文化沖突、信仰迷失和道德頹喪的大背景下，以梁啟超為代表的這一代人，始終致力于尋求在政治上、在文化上、在道德上，挽救國家和民族危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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