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8月3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耿飚剛剛結(jié)束了在特立尼達和多巴哥、牙買加、圭亞那及馬耳他的訪問,正在回國途中一個中轉(zhuǎn)機場休息,突然傳來了開國大將羅瑞卿逝世的噩耗。解放戰(zhàn)爭時期威震華北的“楊羅耿”,痛失一角。 ![]() 耿飚訪問馬耳他 耿飚跟羅瑞卿是老相識了。長征期間,羅瑞卿是紅一軍團保衛(wèi)局長,耿飚則是紅一軍團二師四團團長。湘江血戰(zhàn)中,紅四團政委楊成武重傷,全團傷亡慘重撤出陣地,羅瑞卿用駁殼槍頂著耿飚腦袋,質(zhì)問“為什么丟了陣地。”后來知道耿飚打著擺子在堅持指揮,羅瑞卿也后悔了。那會兒是生死關頭,大家都比較著急,也都相互理解。 1946年初,羅瑞卿任北平軍事調(diào)處執(zhí)行部中共方面參謀長,協(xié)助葉劍英同國民黨方面談判。耿飚也在軍調(diào)處擔任副參謀長,在羅瑞卿沒到任之前,耿飚代替他參加了三方的參謀長會議。解放戰(zhàn)爭時期,從晉察冀野戰(zhàn)軍到后來的華北二兵團,都是羅瑞卿擔任政委,耿飚則是參謀長,再加上司令員楊得志,就是鼎鼎大名的“楊羅耿兵團”。 后來,華北二兵團進軍西北,改稱十九兵團,羅瑞卿被毛主席定為新中國的公安部長,留在北京工作。新中國成立后,耿飚被周總理點將到外交部工作,從此離開了部隊。 ![]() 1947年6月,晉察冀野戰(zhàn)軍成立時合影。左起:潘自力、楊成武、楊得志、羅瑞卿、耿飚 歷史轉(zhuǎn)折的年頭,在外交部門工作多年,年近七旬的耿飚承擔起更大的重任,成為國務院副總理,協(xié)助鄧小平工作。為了穩(wěn)定中國的國際形象,耿飚率團在全球各地密集出訪。僅1978年,耿飚就先后到訪了朝鮮、巴基斯坦、斯里蘭卡、加勒比海三國以及地中海沿岸的馬耳他。正是從馬耳他回國途中,耿飚得到了老搭檔、老領導羅瑞卿病逝的噩耗。 8月12日,耿飚在人民大會堂出席了羅瑞卿的追悼大會。由于羅瑞卿的去世,中央軍委秘書長一職出現(xiàn)了空缺,主持軍委日常工作的葉劍英元帥想到了耿飚。自從1976年以來,耿飚已經(jīng)從外交部而到中聯(lián)部,再到副總理,期間還主持了過渡時期的宣傳工作。沒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在等著他。 耿飚為什么會一人身兼那么多職務,而且跨度還如此之大呢?主要原因有以下幾點: 一、當時的中國正處在歷史的轉(zhuǎn)折點,有太多事情需要人做,耿飚作為一個老革命,當仁不讓。 二、耿飚雖然是童工出身,沒上過什么學,但虛心好學且學習能力極強。在紅軍時期,他曾為了架橋,啃下一本滿是外文公式的《工程學》,而他所有的外文基礎僅僅是在水口山當童工時,曾跟毛澤覃學過幾個英文單詞。后來,他又憑借著這幾個英文單詞的基礎,在駐外大使工作上做得有聲有色。 耿飚的女兒耿瑩曾這樣形容自己的父親:“我這個父親,上山能打獵,下水能摸魚,出門能談判,回家能做飯……”而耿飚夫人趙蘭香也有同感:“耿飚一生經(jīng)歷豐富,由于工作需要,黨和國家安排他在不同的工作崗位上,從事截然不同的工作,但他在每一個崗位上都能干得很出色。” 三、耿飚當時雖然已年近七旬,但由于平時注重鍛煉,身體還很硬朗,還能適應滿世界飛來飛去的奔波。況且,當時已接近80歲的葉帥、70好幾歲的徐帥都還在為國操勞,在他們面前,耿飚更是責無旁貸。 總結(jié)來說就是一句話,耿飚這些老一輩革命家,是真正把自己當做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從不叫苦叫累,更不會挑三揀四。 葉帥很快做出了由耿飚代理中央軍委秘書長的職務,并在內(nèi)部下達了通知,耿飚開始履行軍委秘書長的職責。這年底,國防部長徐向前元帥召集各大軍區(qū)負責人開軍委座談會,之后又升級為軍委常委會、軍委擴大會,耿飚參加了這些會議。 ![]() 耿飚 1979年1月2日,中央軍委副主席、總參謀長鄧小平宣布:軍委決定耿飚回軍隊任職。1月11日,中央正式任命國務院副總理耿飚兼任中央軍委秘書長,協(xié)助軍委主席處理軍委日常工作。 趙蘭香很多年后還記得耿飚回歸軍隊那一天,“工作人員送來了軍裝,等不及我給新衣服過水,耿飚當即就'披掛’上陣了。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哇,穿什么都不如穿他舒服。還是紅旗式的領章好,還是那顆紅五星好!’” 耿飚穿上軍裝,仿佛又回到了1930年他帶領游擊隊正式參加紅軍那一刻,70歲的炮兵還是那樣心潮澎湃。看著那顆紅五星,耿飚激動地說:“還是那顆紅星,過大渡河的時候,夜里全靠帽徽識別敵我呢。” 在一棵雪松前面,耿飚拉著趙蘭香照相留念,過后又忙不迭地出去找老戰(zhàn)友“亮相”。 ![]() 耿飚與夫人趙蘭香 像多少次喊著“堅決完成任務”一樣,耿飚回到了人民解放軍的隊列里。而他擔任中央軍委秘書長后,很快就面臨一個極為艱巨的任務。 此時在我國南部,一個鄰國正在逐漸走上地區(qū)霸權主義的道路,這就是1975年底完成統(tǒng)一的越南。在越南反抗法國殖民者、抵抗美帝國主義入侵時,中國曾給予過這位鄰居莫大的幫助。 然而,當越南的軍事力量增強后,卻開始膨脹起來。不但對東南亞的和平與發(fā)展構成嚴重威脅,還不顧歷史事實,挑起與中國的邊界沖突,隨意開槍掃射我邊境居民和運輸車輛。越南當局對我國政府的一再警告當做耳邊風,依舊制造流血事件。 我國政府對此行徑已經(jīng)忍無可忍,一場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已勢在必行。耿飚就任中央軍委秘書長后,第一件事便是搬進設在某地的作戰(zhàn)指揮部,向南疆的東西兩線下達了對越自衛(wèi)反擊作戰(zhàn)的命令。 東線總指揮是廣州軍區(qū)司令員,開國上將許世友。耿飚是中央紅軍的干部,許世友則是紅四方面軍的干部,兩人的革命歷程并無多少交集,唯一打過交道是在陜北紅軍大學期間。有一天,耿飚與許世友在操場散步,許世友獲知耿飚是位武術高手,想與耿飚比武,耿飚對許世友說:“南拳北腿,咱倆不一定打得起來。再說,誰打了誰也不合適,還是你自己來一套吧”。 在這天,許世友在耿飚面前表演了一套拳術,贏得了耿飚的一陣喝彩。耿飚后來回憶:許世友果然打了一套拳,“少林”味十足,真有力可扛鼎之勢。那種所向披靡的風格,與他直爽、粗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相符。 ![]() 耿飚與韋國清、許世友在一起 耿飚雖然拒絕了跟許世友比武,但他也深知許世友是非常英勇善戰(zhàn)的將軍。在對越反擊戰(zhàn)中,許世友以73歲高齡到前線披掛上陣,便是出于老將軍對國家的一片赤膽忠心。 西線總指揮是楊得志,耿飚則更為熟悉。楊得志跟耿飚同是湖南醴陵人,一起經(jīng)歷了中央蘇區(qū)的歷次反圍剿斗爭。長征時期,楊得志是紅一師紅一團團長,耿飚是紅二師紅四團團長,他們都屬于林彪率領的紅一軍團。紅四團跟紅一團一起,成為了紅軍長征的開路先鋒,很多艱難險阻,都是他們兩個團一起克服的。 長征結(jié)束后,紅軍整編后的紅一師,陳賡擔任師長楊成武任政委,楊得志是副師長,耿飚則是參謀長,這是耿飚跟楊得志兩個醴陵人搭檔的開始。到后來的“楊羅耿兵團”,兩人的關系更加密切,合作也是相得益彰。 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西線作戰(zhàn)任務由昆明軍區(qū)承擔,昆明軍區(qū)司令員原本是開國中將王必成,但在開戰(zhàn)前不久,王必成與武漢軍區(qū)司令員楊得志對調(diào),因此楊得志成為了這次作戰(zhàn)的西線總指揮。王必成跟楊得志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優(yōu)秀將領,但相比起來,楊得志的優(yōu)勢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 首先,楊得志曾上期擔任兵團司令員,還擔任過志愿軍司令員,在指揮大兵團作戰(zhàn)上經(jīng)驗更為豐富。其次,楊得志在1967年抗美援越時曾到越南考察過很長一段時間,對越南的地形條件和軍事形勢更為熟悉和了解。 許世友跟楊得志兩位開國上將在前線指揮,耿飚這位人民解放軍中的老參謀長重新拿起指揮尺,回到闊別29年的大倍軍用地圖前。他與前線官兵同呼吸、共命運,再一次展現(xiàn)了他依然充滿活力的指揮才能。 最終,楊得志與許世友打出了“剛?cè)岵钡男ЧT谠綉?zhàn)艱苦的作戰(zhàn)環(huán)境中,楊得志的老胃病和高血壓都急劇惡化,期間好幾次因身體扛不住暈厥過去,最終不得不住進醫(yī)院進行治療。 ![]() 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后,中央決定在中央軍委常委領導下,建立辦公會議,負責處理軍委日常工作。軍委辦公會議由耿飚主持,成員包括耿飚、韋國清、王平、楊勇、王尚榮、梁必業(yè)、洪學智、蕭洪達。這個由開國上將跟開國中將組成的軍委辦公會議,主持工作的卻是1955年未參與授銜,離開軍隊29年后重新回來的耿飚,也足見中央對耿飚能力的信任程度。 不久后,軍委辦公會議再補進一位成員,那就是耿飚的老熟人楊得志。 1979年11月,鄧小平?jīng)Q定不再兼任總參謀長,跟耿飚談總參謀長人選的意見。耿飚先后向在北京的聶榮臻、徐向前兩位老帥征求了意見,然后召開辦公會議,研究人選。由于各方面對推薦的人選存在分歧,鄧小平指示耿飚到廣州向葉劍英元帥征求意見。 葉劍英在聽了耿飚的匯報后,提出來:“干脆,你來干!”差點,耿飚又要多兼一項重任了。但在他再三推辭下,葉帥也沒有堅持,當下寫了一封信封好后,讓耿飚帶給鄧小平。在葉帥的推薦下,楊得志于1980年1月11日被任命為中央軍委常委、國防部副部長、軍委辦公會議成員。3月2日,楊得志又被任命為解放軍總參謀長、總參謀部黨委第一書記。 ![]() 就這樣,耿飚跟楊得志又成為了搭檔。他們一起完成了解放軍的精編簡編任務,將解放軍總員額由600多萬降到了400多萬。從此,鐵道兵和基建工程兵在軍隊序列中消失。同時,耿飚還積極思考未來戰(zhàn)爭的形式,思考作戰(zhàn)中的后勤保障、立體戰(zhàn)、遠程作戰(zhàn)中的一些列問題,并尋求解決之道。 1980年5月25日,由耿飚率領的軍事代表團訪問美國,走進五角大樓。 《義勇軍進行曲》在五角大樓回蕩。在美國國防部長布朗的陪同下,71歲的耿飚檢閱了美國三軍和海軍陸戰(zhàn)隊組成的儀仗隊。美國三軍部長和參謀長全部到場,禮炮鳴19響。“這是給予外國貴賓最高的軍禮。”布朗不失時機地讓耿飚知道了這份榮譽。 高大的身軀,剛毅的臉龐,鬢角上的幾縷華發(fā)配上顯眼的 “福將” 耳垂,使很少見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美國人睜大了好奇的藍眼睛。五角大樓的工作人員不顧禁令,從窗戶探出頭來看。在五角大樓為一位來自共產(chǎn)黨國家的軍隊領導人舉行歡迎儀式,這在美國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訪美期間,耿飚一行還登上了“小鷹”號航空母艦。這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和科技人員首次踏上航空母艦。上艦后,其規(guī)模氣勢和現(xiàn)代作戰(zhàn)能力,給他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在看到代表世界海軍最先進水平的裝備時,耿飚和同事們內(nèi)心深處也萌動著盡快改變我國海軍面貌的激情。 ![]() 耿飚在美國 在卡森堡,耿飚一行參觀了第四機械化步兵師。這個被認為美軍最現(xiàn)代化的部隊向耿飚一行展示了主要的武器裝備,介紹了性能,并由一個營進行了1分鐘的實彈射擊表演。美軍方介紹說,這次表演是 10 年來的第一次,1分鐘花費了30萬美元。中國軍事代表團還被邀請參觀了巴克利國民警衛(wèi)隊基地和空軍學院。 趙蘭香還記得一個細節(jié):5月28日晚,美方把中國軍事代表團請進白宮,卡特總統(tǒng)夫婦在晚宴后,邀請耿飚夫婦一起觀看了電影《星球大戰(zhàn)(Ⅱ)》。但美方因顧忌“如此過分招待中國人會刺激蘇聯(lián)”,所以當時沒有將看電影的情況對外公布。 這次訪美,中美雙方擬定了進一步加強兩國軍方聯(lián)系的計劃,包括增加軍方人員接觸,美國同意向中國出口某些具有民用和軍用雙重價值的技術,并愿意對可能向中國出口的某些軍事裝備提供技術和資料。 1981年3月6日,耿飚又兼任了國防部長,成為新中國唯一一個沒有軍銜的國防部長。 ![]() 1981年9月,耿飚在華北某部檢閱分列式 耿瑩對耿飚在任國防部長期間組建特種警察部隊的事記憶猶新。“1981年6月,父親召開中央軍委辦公會議,研究如何應對國際上日益猖獗的劫持飛機等恐怖活動。”10月9日,國務院、中央軍委決定,成立反劫機警察特種部隊。“他們從武漢軍區(qū)調(diào)集了一個團的兵力,開始封閉式訓練,當?shù)乩习傩辗Q他們是'敢死隊’。”耿飚也因此被稱為中國特警之父。 參考資料 《耿彪回憶錄》,人民出版社 《耿飚給六百萬軍隊“消腫”》,環(huán)球人物 《楊得志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 《探析中國對越自衛(wèi)還擊作戰(zhàn)》,徐林平,德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 《出任軍委秘書長,耿飚重回軍隊》,孔祥琇,湘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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