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父親
我記得早先,我把伯父叫伯,把伯母叫大媽。記不清是什么時候,對門的張嬸,對我說過:娃啊!你伯、你大媽對你那么好,該改口叫爸叫媽了!但我也記不清楚,到底什么時候改的口?我后來就叫伯父為爸,叫伯母為媽了。
我父親個頭很高,大約差不多有1.8米,比較瘦,自我記得,父親就留著胡須,但很精神,總是昂首挺胸的樣子,干活總是來去匆匆,走路像刮風一樣。
我的父親,是一個極其能干的農民,農村大田里各種活路,都是行家里手,犁地、耙田、撒種子、插秧,樣樣都內行。似乎,田地里的技術活都離不了我父親,特別是播種時節,他總是晌晌下地,沒有閑著的時候,自留地的活都是放工吃飯時加班干。
我父親又是一個非常勤快的人,在我的腦海里,他總是忙忙碌碌的樣子,所以,我家自留地里的莊稼總是長得比鄰家的好。在沒有肥料的年代,莊稼全靠農家肥。為了有足夠的糞肥,家里養有豬、羊、雞,把所有的糞便都倒進糞坑里,再割些青草,捋些樹葉,投入糞池,再墊上土,2、3個月出一坑糞肥,再把這些糞肥堆起來,用黃土覆蓋,積成農家肥,根據莊稼的需要,適時施入莊稼地。我記得自留地為畔的興讓哥和張叔在地頭說,你看人家面師(我父親做過生意,面搟的好,人們都叫他面師)家的麥,長的就是好!我自那以后,心里就覺得父親很能干,莊稼種的就比別人家的好。當我有了力氣,能干農活了,父親就教我按照他的要求去干活,因此,農田的基本活路我都能干得來。
記得,秋天遇到干旱缺雨,自留地里的苞谷葉子都干得擰成繩了,父親利用生產隊放工吃飯時間,從村后的小河里擔水,一苗一瓢水的澆苞谷。在那個糧食緊缺的年代,農民把自留地看得很重,這是保證口糧的重要來源。那時人們把土地使用得很徹底,苞谷地里還套種著大豆、豇豆,為防止水桶把苞谷、豆子蔓拌斷了,到了地頭,放下擔子,把水一桶一桶地提進地里,再一苗一苗的澆。伏天,不干活都會一身汗,擔著水一趟走近半里路,已經是滿身汗水了,再一桶一桶的提水進苞谷地,悶熱的苞谷地里,捂的人汗水就像下雨,從臉上背上往下流,衣服都沾在了身上。穿短袖的胳膊,被長有絨毛刺的苞谷葉子刷來刷去,雖說常年在莊稼地里干活,胳膊還是被苞谷葉子刷得紅紅的,再被汗水浸泡,火辣辣的疼,那個滋味很不好受(這個滋味我是后來才體會到的)。我們看著父親不停地在干活,姐姐也就跟著父親擔起水來,我就用鋤頭給苞谷根周邊挖坑,待水滲完后,再把水坑用土填平,以起到保墑作用。因為干自留地的活只能是利用吃飯休工時間,是不能怠慢的,生產隊上工的鈴聲一響,就得去隊里上工掙工分。由于父親的辛勤勞作,使得大旱之年還能有較好的收成。
六十年代初的困難時期,糧食根本不夠吃,不過當時私人可以開墾荒地,在我印象中,我父親就開過5片荒地。開墾的荒地,雖說都在生產隊不種的徒坡上,夏糧不是很好,可秋季種的豆子,還是蠻不錯的,一斤豆子能頂3、4斤包谷呢!還有一個深刻的印象,我家的后院有塊空地,夏秋季的南瓜、筍瓜長的特好,沿著架起的椽子,瓜藤都長到了房上,房上房下都有籃球大的南瓜,一尺多長的大筍瓜,加上祖墳周圍種的南瓜,收獲季節是吃不完的,到了冬天,就把瓜埋在糧食甕里,既不干癟也不會壞,一直吃到來年2、3月,苞谷糝糊湯配上醋溜南瓜片,那簡直就是美餐,以瓜代糧,總是有飯吃,比起到了二、三月沒糧吃的人家,我們的日子已經很不錯了。
父親是一個閑不住的人,自留地是自家的祖墳所在地,墳地一邊是個樹園子。樹園子里種莊稼不行,但可能長煙草,旱煙、芹煙年年都種,由于辛勤的澆灌,打芽、捉蟲、施肥,煙草長的蠻好的,芹煙能長半人高,葉子有一尺多長。到秋季把煙割回來,旱煙直接曬干,揉成碎煙末,再把煙桿子上碾子碾碎,拌入煙葉,煙既經抽,又增加了產量。芹煙葉用稻草繩子夾起來,掛在房檐下陰干。等煙煙葉干了,再拿下來噴上水、捂一天后,再晾干,再噴水、再晾干,這樣反復2、3次,最后要噴上燒酒,捂幾天后,再掛上涼干,就做成了一翻動就有濃郁香味的卷煙葉。進入臘月,普化街逢集會,我父親就提一個有二尺口徑大的葡藍籠,裝滿了旱煙末,帶著一桿盤子秤,再用捎馬子背上卷煙葉,到普化集會上去賣。一個臘月下來,過年的花銷就都有了。臨到年關,總會買回大肉、粉條、蓮菜、白菜以及布料、衣帽、鞋襪等年貨。
父親年輕時,家境還是不錯的,據父親說,他在縣城的學校讀過書的,具有初中文化程度。父親能寫一手好毛筆字,口才也不錯,能說會道。所以,在村上鄰里、家族沖突時,總會被請去調和、說事、寫文書。鄰里鄉黨誰身上出了風屎(過敏性紅斑),來家請我父親在身上寫“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龍、右白虎”之類的符語。我記得,人們為了感謝他的付出,也會送些酒類的禮物,那時農村人喝酒,使用白鐵(鑄鋁)酒壺,倒上二兩酒,用麥草火熨熱一下,加加熱,沒有菜就干喝。我問過父親,為啥要喝酒呢?父親說喝了酒就不冷了。每次看到父親倒酒,我就幫忙取來麥草,湊到跟前幫著點火熱酒,我父親喝時,總還倒上半杯讓我喝一小口,可能是自小喝酒的緣故吧,我后來還真有點不錯的酒量。
父親是一個勤勞善良的老農民,一生辛勤勞作,為我們家創造了相當不錯的生活條件。在我的印象中,我家的小日子還不算差,過年雖吃不上純麥面饃,一半麥面一半苞谷面的饃,少說也要蒸上四、五鍋。每逢過年過節,總還能吃上臊子面、白米飯,豆腐炒粉條、蓮菜一類的好菜,印象最深的是大年三十晚上,涼拌蓮菜上面總會蓋上大肉片。
父親六十多歲后,身體大不如從前,母親因關節炎病,行走受到了限制,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加上我進城上學了,家里勞動日明顯減少,我為了父母生活不受大的影響,每逢周末,都會回家去把自留地的活干了,以減少父母的勞動量,還把苞谷糝拿到學校,換成粗糧票,把我的細糧票買成饅頭,給父母帶回去吃。可父親總是說不要買饃回來,說家里總是好將就的,你在城里上學,要學習,身體重要,要吃好了。我每每想起父親對我的關懷,我情不自禁的都要落下淚來。
進了臘月,就是父親的誕辰日,我終生不會忘記,也總是在父親誕辰日來臨之前,我都能與我父親在夢里相見,為了這種情懷,我為父親建了網上紀念館和網墓,于誕辰日,在網墓上給他老人家上三柱香火,并獻上花,也寫上幾句思念的話,以表我對父親的懷念之情。
2012.1.13.
作者簡介:楊森科,筆名揚科,出生于1953年8月,藍田縣人,畢業于原西北建筑工程學院。從事過教學、冶金建設、水廠技術、燃氣設計與生產管理等工作,退休后又返回教學崗位。喜歡旅游并有寫游記的習慣,偶爾也寫點小詩,以消遣退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