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說，諸水之間要有蒼穹，將水分為上下。 And God said, Let there be a firmament in the midst of the waters, and let it divide the waters from the waters. 神就造出蒼穹，并分開蒼穹上下的水。 And God made the firmament, and divided the waters which were under the firmament from the waters which were above the firmament: and it was so. 神稱蒼穹為天堂。晝夜更替，這是第二日。 And God called the firmament Heaven. And the evening and the morning were the second day.——《圣經創世紀》序、翡翠日記摘選 永恒星是一顆非常美麗的星球，只是，以目前大氣中的成分來看，并不適合人類居住。 人類的能量來源是糖類的有氧分解提供的，在地球上，O2占到了地殼質量的49.6%，在空氣中占比為21%，而在永恒性上，初步分析為地殼質量占比8.18%、空氣占比6.11%。永恒星上攜帶最多的元素，是地球上所沒有的元素，我將其命名為DY。和O2一樣，DY似乎是永恒星上大部分能量的來源。而這個星球上的生物，大多有著把DY轉化為能量的特有器官，類似于人類的肺部。 好啦，工作匯報完了，說個有趣的事情。我在這顆星球上交到了一個朋友，他的名字叫，守夜人。一、鼓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在天與地之間回響著，就像空氣一樣，我們身處其中，但是看不見、摸不著。 翡翠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到了這陣鼓聲。 鼓的聲音很雄厚，在地球上，一首歌曲里鼓都是起到穩定節奏的作用。而守夜人擊鼓的聲音，在深入人心的同時，還有一種能讓人感覺到平靜的力量。 翡翠攜帶著營養裝置，不需要睡覺，白天她進行著勘探這顆星球的工作，晚上就來找守夜人。對于這個不知道在這顆星球上生活了多久的類人生物，翡翠有著很大的興趣。 飛行器的火焰逐漸熄滅，翡翠降落在守夜人的面前。在永恒星上飛行了一天，現在雙腳終于接觸地面了，翡翠有點重心不穩，身子踉蹌了一下。 守夜人連忙上前去扶住她，不讓她摔倒。二、空氣 守夜人好奇地看著翡翠的這一身裝扮。 昨天，被翡翠植入芯片之后，守夜人才擁有人類文明的知識。 這讓他第一次有了陌生感，對自己所生活的一切都感到疏離。今天，他習慣了這種陌生之后，開始覺得很新鮮。 地球人管這叫“好奇”。 翡翠的穿著和昨天一樣，但是守夜人今天才注意到她那奇怪的打扮——一身厚重的白色衣服，戴著個頭盔，透過一個玻璃罩看外面的世界，背后還背了一個大大的包——這在地球上也不是日常裝扮。 翡翠說：“這叫宇航服，是地球上科學家的智慧結晶之一，用來保護宇航員的。你們永恒星上的環境和我們地球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為了避免被環境傷害，所以我才穿著宇航服。” 守夜人又疑惑了：“環境也會傷害人嗎？” 翡翠點點頭：“會啊，很多時候，都是環境在傷害人呢！就比如說，空氣，我們地球的空氣中大部分是氧氣，你們永恒星的空氣中大部分是一種名叫DY的氣體，我得用宇航服供氧，沒有氧氣，我就活不了了。”三、新生 “活不了了，是什么意思？死亡嗎？那死亡又是什么？” 守夜人突然想到了“死亡”這個詞，然后繼續追問，就好像一個翻看百科全書的孩子，看不懂里面的內容，詢問見多識廣的大人一樣。 翡翠耐心地回答：“死亡就是生命走到了盡頭。” “就像熄滅的星星一樣嗎？”守夜人抬起頭，看向無盡黑暗里的那幾點光明，若有所思，“在我的記憶中，經常會有星星，亮著亮著就不見了。” 翡翠也看向天空。 是啊，就像熄滅的星星一樣。 據翡翠了解，這里形成部落的時候，守夜塔的暮鼓晨鐘就已經存在了。通過對地質變化的勘察，和對高塔建筑的研究，翡翠能推算出，守夜塔至少已經存在一千年了。 守夜塔沒有門，如果守夜人從塔頂跳下去，肯定會摔死的，所以，守夜人應該沒有離開過塔。也就是說，守夜人至少已經獨自看了一千年這樣寂靜的夜晚了。 那是怎樣的一種孤獨呢？ 翡翠難以想象。 翡翠不知道的是，守夜人不曾遇見過人間，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孤獨。一千年的夜晚，和一個夜晚，沒有本質區別。 昨天和翡翠的相遇，讓守夜人所守護的夜晚，與以前不一樣，這才算經歷第二個夜晚。 也許，守夜人的生命，從這里才算是正式開始吧。 翡翠突發奇想：“想離開這個塔，去宇宙看看星星嗎？”四、真空 離開這個塔？ 第一次聽到這個可能性，守夜人有些發懵。他從來沒有看過其他風景，當然想要出去看一看。但是，他害怕錯過明天的工作。 守夜人看向安靜地懸掛在那里的大鐘，偶然會有微風拂過，但是它始終一動不動地停留在那里，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翡翠提議：“那我算好時間，我們提前回來怎么樣？一定不會耽誤的。” 守夜人猶豫著點了一下頭。如果不耽誤工作的話，偶爾出去一次應該沒關系。 翡翠打了個響指，一個飛行器從停在不遠處的宇宙神舟里飛了過來，停在兩人面前。這個飛行器很小，但剛好能夠坐下兩個人。翡翠坐在前面駕駛飛行器，守夜人坐在后面。 翡翠說：“別看這個飛行器不大，但是里面的能量足夠我們出入永恒星呢！” 飛行器啟動，末端噴射出火焰，推著飛行器往天空上飛。守夜人好奇地看向那火焰，火焰脫離了噴發器后，變成無數個光子，向四周擴散著，很快，就消失在守夜人眼前，像天上消失的星星一樣。 兩個人飛出了云層，遠方依然是一片黑暗，除了飛行器噴射的火焰，什么都沒有。甚至于那些星星，也因為飛行器的火焰，而隱入了自己的微弱光亮。 飛行器飛離了大氣層，末端的火焰開始停止噴射，就這樣，兩人在宇宙中漂浮了起來。 守夜人覺得周圍什么也沒有，空蕩蕩的。要用地球知識的比喻，就像是魚離開了水。 翡翠忽然叫了起來：“哎呀，我忘記給你做氣體面罩了！” 守夜人疑惑：“那是什么？” 翡翠解釋：“宇宙是真空的，沒有空氣。如果我們人類脫離了氧氣，就會窒息，你們永恒星人脫離了DY氣體應該也……咦，你怎么沒事呀？” 翡翠驚奇地發現，到了宇宙的真空中，守夜人仍然能夠自由行動，沒有一點兒不舒服的跡象。 守夜人呆呆地說：“我也不知道。” 翡翠掃描了一下守夜人的身體，發現一切身體機能都能夠正常運行，就像地球人的理論中不存在的永動機一樣。 翡翠有點難以理解，怎么會有不用呼吸的生命呢？五、太陽 進入了宇宙之后，飛行器的末端就停止噴射火焰了，但是守夜人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黑暗了，遠方的星辰明亮了起來。 守夜人回頭，巨大的永恒星呈現在他眼前，不過是一片黑暗，中間什么也看不到，倒是邊緣有一些光的輪廓，就像每天傍晚和早晨時，他從山看到的光的輪廓一樣。 翡翠拿給了他一個眼鏡，說：“這個眼鏡能避免強光傷害你的眼睛，戴上吧” 守夜人戴上眼鏡，果然，飛行器往前行走一段距離之后，一顆巨大的紅色火球出現在了守夜人的面前。即便是戴上了眼睛，守夜人也能夠感受得到火球那刺眼的光輝。 火球在永恒星的另一邊，看上去比永恒星要大得多，上面還不時發生著爆炸，有一些火柱噴發出來，就像是之前飛行器末端的火焰。 這是守夜人第一次看見太陽。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有那么一瞬間的停頓，隨后是猛烈的跳動，就像太陽上噴發的火焰。 守夜人是來自黑夜的孩子，他的眼睛習慣了黑暗，所以無法直視太陽的光明，必須要戴上保護的眼鏡。可即便是戴上了保護的眼鏡，也依然無法阻擋太陽帶給守夜人震撼。六、黑洞 守夜人還得在早晨回去敲鐘，所以不能走遠了，他只能在永恒星周圍看看宇宙。 但是，守夜人已經很知足了，因為他看到了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風景。 他看到了太陽，那是他為之守護的另一半；他看到了星云，那是他美夢中的色彩；他看到了銀河，那是他羨慕的清透…… 他還看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一切的光經過那里時，似乎都會被吞掉。那里的光暈扭曲成了一個圓，所有的光都被吸入其中，而圓的中心，是堪比永恒星夜晚的黑暗。 翡翠跟守夜人解釋：“那里，是黑洞。黑洞是能引起最強烈時空彎曲的天體，光以某個角度進入這個彎曲的時空里，會怎么走也都不出來，看上去就像被吞噬一樣。” 守夜人悲傷地說：“那光是不是就這樣死了？” 翡翠想了想，回答：“那要看怎么理解了。有人覺得，光被黑洞吞噬之后，就是死了；但是我認識一個叫'輕飏’的詩人，他覺得這是吸引和喜歡。光在靠近黑洞的時候，不自覺地就被黑洞吸引，然后成為黑洞的一部分，就像如果兩個人相愛，彼此吸引，就會從'我’變成'我們’。” 守夜人轉悲為喜：“所以，光和黑洞是戀人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 七、鐘聲 這趟旅行很快就結束了。 他們回到了永恒星上時，西邊的山已經透出了一點光暈，這預示著白晝的到來。對于在這個聚落里生活的人們來說，這是一天的開始，象征著新生的希望；而對于守夜人來說，這是一天的結束，象征著孤獨的沉睡。 這一天，守夜人過得很開心，因為他看到了自己從未看過的風景。 而翡翠，正是那個帶來風景的女孩。 翡翠得繼續勘探這顆星球，守夜人則為這清晨敲鐘。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