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尤東明,農墾職工,喜歡文學。希翼借一雙文字的羽翼,遨游在文學的星空里!
![]() ![]() ![]() 我不是山東人,好像沒有資格參加這次征文。但我認識這樣一位山東老人,我覺得應該寫寫他。他叫彭步嶺,他曾經參加過國內的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老人高高的個子,身體硬朗,精神矍鑠。在老人八十五歲那年,我曾有幸采訪了他。 老人一九二七年生于山東省鄄城縣的一個小村莊。因為家貧,老人沒念過一天書。一九四八年參軍,一九五二年入朝,一九五五年回國。他參軍時的部隊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十六軍的四十七師。當時的二野總司令是劉伯承,政委是鄧小平。 據老人回憶說,當時家里的生活非常艱難,在舊中國封建社會和軍閥的壓迫下,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時刻躲避著國民黨軍隊強拉壯丁,所以,他參軍投入到革命的隊伍中來。他曾參加過著名的淮海戰役、百萬大軍橫渡長江戰斗、還參加了解放大西南的作戰,曾經轉戰過江淮贛州,湖南湖北;打過遵義、貴陽;還到過成都、昆明,參加過的大小戰斗不計其數,曾經獲得過幾枚紀念章,但都隨著年代的久遠遺失了。 ![]() 老人說:“在他們參加過的戰斗中,要數淮海戰役最慘烈了。那時候,解放軍只有六十多萬人,使用的裝備凈是些老套筒、漢陽造、湖北條子(當時我方根據地兵工廠造的三種步槍)、還有一些土手榴彈。當時我們每人只配發三發子彈,還不敢保證里邊有沒有'臭子兒’。就這,上邊還不讓隨便打,必須槍槍見血,打完了就得看著別人打,再不就得到敵人死尸上去翻子彈。當時國民黨的部隊有80多萬人,使用的裝備都是美國人給的,有些武器咱都沒見過,就是繳獲過來也不會用。 “四八年我剛當兵,還不會打仗, 打仗時更是害怕得夠嗆。老兵們就安慰我,你不打死他,他就打死你,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倆咱還賺他一個。 “那場戰斗的激烈狀況慘不忍睹,陣地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雙方都打紅了眼。沒有子彈就用刺刀拼,用大刀片子砍,活著就戰斗,死了就拉倒。他的許多戰友就倒在淮海戰場上。雙方人員死傷嚴重,以至于當地百姓們三年都沒有清理完死人,村里的狗都吃死人……,那時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沒死的就算命大。 “記得當時打淮海戰役是在安徽蕭縣,從四八年十一月五日開始投入戰斗,直打到臘月過小年才完事,別看咱部隊人員不如國民黨人員多,可咱共產黨有號召力,硬是在當地組織了幾十萬人的民兵和支前隊伍。有時民兵們也幫著部隊打一下,可是民兵人數少,而且都是些游擊隊員,沒有打大仗的戰斗經驗,裝備也更差,因此,沒少犧牲人。但最終在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的指揮下,經過全體戰士們的浴血奮戰,終于取得了淮海戰役的偉大勝利。” ![]() 一九四九年四月,彭布嶺和他的戰友們又坐上了強渡長江的小船。在我軍強大火力的支援下,迎著敵人的密集炮火,戰士們為徹底解放江南岸,如排山倒海般向敵岸迅猛沖去。 “那場戰斗也非常激烈,有的木船被敵人的炮彈擊中,全船人都犧牲了。他們的船也被敵人的槍彈擊中,船上有的戰士犧牲了,有的受傷了,但大家依然意無反顧地劃著小船向敵岸沖去,還得用手中的武器向敵人奮勇還擊。為了加快行船速度,大家用鐵鍬當船槳劃水。最后強渡成功,我軍解放了南京,占領了國民黨的總統府,宣告了蔣家王朝的滅亡?!?/span> 老人說:“打過這兩場硬仗,再像什么華中南戰役,大西南戰斗等就像是大刀片子切西瓜,嘁哩喀嚓,不值一提了?!?/span> 老人還非常自豪的談起當年在粵桂西南戰場上與白崇禧部隊作戰時,一天都要跑上百十里路,多時一天要跑兩百里,硬是把敵人的汽車給攆蒙了?!八麐尩?,腿都跑直了,有時跑著跑著都能睡著覺,太累了?!崩先苏f。 ![]() 一九五二年,老人所在的二野十六軍入朝作戰。當時部隊有規定,家里是獨子的不許參加志愿軍,老人在家就是獨子,可經他數次請求,終于參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成了一名光榮的志愿軍戰士。 他回憶了當時的情景:戰友們摘下領章帽徽,就成了志愿軍。從四川坐上火車到了吉林通化,部隊還給大家發了煎餅。但通化沒能過去,后來又繞到丹東過了江,到了朝鮮的新義縣。后來又轉戰西海、開城、平城等地,還到過朝鮮的首都平壤。在朝鮮,最為難忘的是一九五三年新年時,他們所在的部隊曾親自護衛當時的中國人民赴朝鮮慰問團登上剛剛結束的、戰斗異常慘烈的上甘嶺陣地。當時,陣地上的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焦糊味和炸藥爆炸后的味道。他和戰友們目睹了宋慶齡女士親自將自己手寫的一塊木牌釘在陣地上唯一一棵被炮彈炸斷的半截樹樁上,牌子上寫的是“上甘嶺”三個字。那次和宋慶齡一起去上甘嶺陣地的有京劇大師梅蘭芳,上海雜技團的演員鄧玉山等人。 一九五五年,老人從部隊轉業回國,回到了他的老家山東省鄄城縣農村,當時當地政府給了他700斤小米。 ![]() 轉年,他隨開荒隊移民來到東北的一個農場開發建設北大荒。他在農場的一個連隊(因為當時連里都是山東鄄城人,所以當時叫鄄民村)開荒務農,在這里他住過地窨子,開過拖拉機,直到退休。 老人家和老伴住在一棟小土屋里。小屋的炕上有一個老式樣的炕琴、地上有一個吃飯用的桌子和一個彩色電視機。對此,他很滿足,他說:“相比那些犧牲在戰場上的戰友們來說,自己太幸運了,老婆孩子有房子住,國家和農場對自己也夠照顧的,每月給不少錢,咱當時當兵可不是為了這。想想看,到現在還不知道有多少倒下的戰友們連家都找不回,還滿世界地飄著呢?!?/span> 老人的生活非常簡樸,從不浪費一粒糧食。他說:這一個饅頭,一根面條得多少粒糧食才能換來,又得經過多少人手才做出來,糟踐了,得有多可惜。他自己對生活的要求也很低,能吃飽住暖就行了?!斑@可比想當年行軍打仗,吃不上飯,睡馬路,睡陣地強得多了。” 老人很勤奮,他說自己出了一輩子力,閑不住。他常拎著一把鐵鍬,將自家和鄰居家房前屋后的排水溝清理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家里有一個種菜的小菜園,也被老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 老人珍藏著一本中國人民志愿軍政治青年部贈給他的復員建設青年團員紀念冊,它的封面是用大紅的絨布壓封起來的,團員紀念冊幾個大字是燙金的楷體字。由于年代的關系,紀念冊已經很破舊了,里面的紙張已經泛黃,字體也都是以前的繁體字,內容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政治部青年工作部給復員的團員青年的一封信,信中是支持和鼓勵青年復員軍人踴躍投入參加革命建設事業的倡議。 2016年的隆冬時節,老人在他的小屋里走完了他的人生征途。他的兒女們遵從他的夙愿,為他舉辦了簡單的葬禮。 老人安息在銀裝素裹的興安腳下,千里冰封的黑水岸邊。這里,曾經是老人為之奮斗了半生的地方,也是他為它的繁榮富強付出過艱辛和汗水的地方。 安葬彭老那天,老人生前使用過的物件和穿過的衣物,鋪蓋過的被褥,都悉數堆在老人的墓前,這其中就包括那本大紅色的青年團員紀念冊。它們在火焰中,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燼和幾縷青煙,一些青灰色的灰片隨著淡淡的青煙在老人的墓前升騰著。而在我心中,那本大紅的紀念冊分明在火焰中羽化成一只五彩斑斕的蝶,向著茫茫的興安山嶺翩躚而去…… 那一天的世界里,粉妝玉砌一片潔白,顯得既寧靜又潔凈,這里確實是一個適合靈魂休憩與生息的地方。在這里,每一個春天山崗上都會開滿五彩繽紛的鮮花,而這里的每一個秋天,也都會綻放出一個五谷豐登的收獲。這里,更是一個適宜任何生靈萬物繁衍與興旺的地方,當然也包括人類! ![]() 這是彭老八十五歲那年我采訪他后離開老人的小土屋時,老人向我行的一個軍禮。 這張照片,我一直都在保留著! ![]()
![]() 在場文學主編明樺感謝您支持原創作品 賞,是一種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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