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夢回東京

▲《夢華錄》劇照

【題記】這個六月，大概是很多人想夢回宋朝談一場甜甜的戀愛的六月吧。我愛宋朝亦有多年，家里的歷史書多與它有關，放在床頭的一本，叫《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國日常生活》，一位法國作家描述的南宋。我想當年遷來杭州，大抵是對宋朝這段歷史有一些念想才行動的，汴京太遠，臨安剛好。遂尋了兩年前寫的舊文，與大家再次分享——這段夢回宋朝的心情。

那時候交通不便，很難抵達的地方都叫遠方，每個人都懷著一個遠方的夢，但是這個夢到了春天便可以實現。春天能出門賞個花，都是“載酒爭出”、“引滿歌呼”了，然而就是賞花春游這么一件小事，已經讓人們滿心歡喜心滿意足，“小確幸”的由來源遠流長。

那時候經濟不發達，能給人們暢游的“景點”不多，所以大家都珍惜每一個出游的機會，珍惜自己眼前看到的每一處風景。在市面上能買到的“地圖”，繪制的也大都是城中食肆道路和公園，人們想離開城市去郊外采風的可能性并不大，很久以前制作地圖原本是為軍事所用，只有到了此時，才普遍用于民間，成為人們生活的工具和出行的指導，文人墨客出行，也都按圖索驥，并為自己所遇到新鮮的一處，能在地圖中找到，感到無比快樂，吟詩歌頌。南宋時繪制的《西湖圖》，看起來比現在的手繪地圖更加詳盡。

春夏秋冬四季，人們尤愛春季。春暖花開的季節，便成了大家傾巢出動的時刻，而此時，也正是清明時節，萬物滋長，還有人把都城開封清明時節里全城出動春游的熱鬧景象，描繪在自己的圖作中，后來命名為《清明上河圖》。人們帶著對故人的淡淡哀傷的思念，卻又被雀躍的春景撩得歡心，春光明媚最能治愈心中的幽暗，也許對很多人來說，這一趟出門，便是一年所盼。

皇家園林和私家園林，亦會在春季期間對廣大百姓開放，人們在御花園里賞花游覽，切身體會了作為皇宮貴族的優越感，這些游覽都不會收門票，出行的成本十分低，偶遇私家園林奉送茶水，也就給看管園林的工人一點小費即可，人們之間小小的信任與善良，在溫暖的茶水之間傳遞。春天也是女孩子們最愛的季節，不管是青樓女子還是良家女子，拋開冬季包裹得臃腫的棉衣，披上涼衫，手執扇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坐上小轎子，轎子上插著剛采摘的花，也不把轎簾垂下，一路招搖，春色滿園關不住。也許此時，愛情也悄悄在春色里滋長著。

當然，春天也是去探訪親友的好時候，或可留宿主人家，又可以住在旅店，“邸店如云屯”，不管是在城里還是郊外，四處都可見客棧，民宿也很流行，有人就把鄉下一家民宿畫入了畫中，山村道路旁，茅屋三兩間，旅店的旌旗迎風飄揚，好一派山中隱居旅舍的畫面。除了畫畫，人們還喜歡在客棧的墻壁里題字寫詩，客棧的墻壁上密密麻麻地是來住者的跟帖，好不熱鬧，而且情趣盎然，情感澎湃激蕩的，多為男住客題寫，情感多愁哀怨者，多為女住客所寫，一家住店能不能吸引回頭客，全看房間墻壁題詩的回應數，保不準還成就了幾樁美滿的因緣，抑或是孽緣，留等小說家們去揣摩吧。

在交通工具的選擇上，當然是驢子，騾馬，馬車還有轎子了，不過這些工具看起來很拉風，不管男女，騎馬出行，沒有馬匹的人，亦有租馬的行業，三更半夜還在營業，誰叫都城的夜市整夜持續到天明呢，喝醉了，隨手一招，來了一匹馬，自然會有人問：公子要去哪里？可以只去，也可以來回。

那時候，不用相機，人們把所見所聞，記錄在短小精辟的詩句里，留唱千年。

那時候，沒有電腦，背包里是一件換洗的衣，一壺釀好的酒。

那時候，去一個地方要走很遠的路，旅行是策馬出征，亦是隔壁賞花品茶。

那時候，時間很長，路途很長，相見很短，光陰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