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明天是節(jié)日

又下雨了。

宛如六年前的那個冬夜。哥哥們把爸爸的遺體抬回家，也是個雨天。

那幾晚，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許久，家里親戚朋友人來人往，爸爸就躺在那里，衣著整齊。我知道他是沒有痛苦了。宛如睡著了一樣。只是再也醒不來了。

此后的6個父親節(jié)，我都沒有權(quán)力歡樂。

被剝奪父愛的人，大抵應(yīng)了父愛如山的意思，都是隱語閉言的。我從不主動去想，卻情不自禁地念。宛如嘴里長了瘡，即使日啖美食，也每每帶著痛和傷。

父親生前是個樂觀，勤勞的人，他是中文系教授，儒雅溫和，對我呵護(hù)備至，對媽媽疼愛有加，家里家外很是能干。

但是終究被病魔毀了，那痛苦纏身的八個月，每每想起期間情節(jié)，我都會逃避，不忍直視。我更愿意回憶他健康的模樣，和我嬉戲的片段，我們相處的溫暖時光。

雨還在下，模糊了視線。有時想想，幸虧那時沒有疫情，我可以完全看清父親的臉龐，父親也可以看到我的表情。但是，是否我的表情有透露出不安？焦慮？從而影響了父親的心情？不得而知，于是心里開始嘀咕，不由自主地回憶那段灰色不堪的日子。

雨越下越大，我走到窗前舉手關(guān)窗。“啪”的一聲，宛如關(guān)住了回憶的門。

六年多來，深埋的情愫。我生活、工作，不露痕跡地蒸蒸日上。有些心事就像這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今天濕了的鞋襪，靠明天的太陽曬干，今天留下的遺憾，靠時間來沖淡。如果曬不干，沖不淡，那就留下印漬吧，沒有關(guān)系，人總要往前看。

樓下的桃樹結(jié)果了，我的公司搬家了，您的愛孫長高了，疫情糾纏我們?nèi)炅恕?/span>

一天天的，醒來睡去。人們忙忙碌碌，來不及歇一會兒回頭看看，看看周遭的路人，看看街邊的商戶，看看飛翔的鳥兒，看看六月的梅雨，看看彼此的心情。

雨終于停了，我收拾心情下樓，雨后的空氣應(yīng)該是清新的，可惜隔著口罩，我聞不到。雨后的空氣應(yīng)該是潮濕的，可惜隔著手套，我摸不到。

父親節(jié)快樂，我的爸爸。可惜我只能抬頭望望天，好像您在那里看著我，真的，您在那里，看著我笑出了淚花。

文字 | 耳邊風(fēng)

2022年 | 第25期

總 | 第28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