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示：“在那14頁紙里，我第一次知道了父親竟是一位開國名將；看到了紅軍長征時父親爬雪山、過草地的心路歷程……也看到了父親在抗美援朝戰場上打的那很厲害的一仗。”蔡小心說。而此時，距蔡長元將軍去世已有13年，蔡小心還不知道父親的骨灰里有彈片11枚。  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蔡長元將軍和他的兒子蔡小心。 拍攝時間是1981年。拍攝地點在西安。蔡將軍時任陜西省軍區任政治委員，64歲，他的兒子蔡小心只有5歲。 這本該是一張非常幸福的照片，算起來，蔡將軍是在59歲時才有兒子蔡小心的，是真正的老年得子。但這背后的故事卻是這樣的：1976年蔡小心出生，當時蔡將軍一家被安排在四川綿陽紅軍院。蔡小心兩歲半時，高燒不退，母親帶著他去醫院看病，但醫生卻不開給他們當時被當成“好藥”的青霉素。 蔡小心后來說：“本來，我的病有兩支青霉素就能治好的病，但醫生就是不給開藥，母親只好抱著我到村里，打了鏈霉素（一種不適用于幼兒的抗生素），我的算命是被保住了，可是耳朵和聲帶卻受到了嚴重損壞。” 從此，蔡小心失聰。那時，還沒有助聽器，聽到不到外界的聲音，蔡小心的語言能力也受到了影響，不太會說話，成了一名使用手語的聾啞人。 這就是那個年代里的辛酸：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竟然不知動用關系，弄兩支青霉素，來給兒子看病。然而，戰場上的蔡將軍是什么樣的呢？隨著電視劇《跨過鴨綠江》的熱播，他留給后世的形象更加清晰了。  鐵原阻擊戰是抗美援朝戰爭第五次戰役后期，中國人民志愿軍第63軍為扼止“聯合國軍”的進攻，在朝鮮漣川、鐵原地區進行的阻擊戰。當時，63軍有3個師：187師、188師、189師。每個師只有7000人左右，全軍總共2.5萬人左右，總共只有各類火炮240余門，沒有坦克飛機。 朝鮮戰爭第五次戰役之初，志愿軍攻勢如潮，出其不意地渡過臨津江和北漢江，直逼南朝鮮首都漢城。然而隨著戰役的深入，志愿軍后勤補給不足的劣勢愈發明顯。就在志愿軍糧草彈藥幾乎耗盡的時候，1951年5月21日，彭德懷果斷命令投入五次戰役的志愿軍各部全線后撤。但在彭德懷下令撤軍的同時，“聯合國軍”總司令李奇微則指揮他的部隊開始了全面反攻。李奇微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將我軍主力全殲在三八線以南。此時彭德懷盯著地圖，李奇微也在盯著地圖，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停留在了同一個地方：鐵原。 鐵原，志愿軍所有的后勤補給都要經過這里，如果被李奇微拿下，則意味著我軍幾十萬后撤的大軍在彈盡糧絕之時，被敵人包了餃子。  阻擊戰就是在這種千鈞一發的背景下打響的。 鐵原地處平原地帶，交通發達卻又無險可守，附近只有一座海拔幾百米的小山包。正面25公里的戰場上，美軍動用了4個主力師（美騎1師，美25師，英28旅，英29旅），共有5萬多人，1600門火炮，400輛坦克，還有強大的空軍進行不間斷的對地攻擊，浩浩蕩蕩向鐵原開來。 彭總電令：“就是第63軍全打光，也要堅守鐵原半個月！” 63軍戰斗部署依次為：188師為預備隊，187師防守右翼，189師防守左翼。除了兵力上的懸殊，63軍還面臨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要用戰士們的人體去對抗敵人的飛機、大炮、坦克的鐵體。為了戰勝敵人，為大部隊后撤贏得時間，63軍把能調動的兵力，全部壓在了鐵原上，甚至連炊事員都上了戰場。 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美軍慣用的伎倆就是“火海戰術”，依仗著飛機大炮的優勢，一次次對我軍陣地進行猛轟，讓戰場變成一片火海。對于這種戰術裝備落后的我軍最初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許許多多的戰士都因此壯烈犧牲，成了敵人的炮灰。前文中說的人體與飛機、大炮、坦克鐵體的較量就是這個意思。  戰斗一開始，美第八集團軍司令詹姆斯·奧爾沃德·范佛里特就創造了一個名詞——范弗里特彈藥量。這也叫“范弗里特消耗”，是唯火力制勝論的一種，意指不計成本地投入龐大的彈藥量進行密集轟炸和炮擊對我軍實施壓制和毀滅性的打擊，意在迅速高效殲滅敵有生力量，使我軍難以組織有效的防御，進而最大限度地減少美軍人員的傷亡。 范佛里特一個小時打完了4000噸炮彈，將美軍采用的標準彈藥量提升了5倍以上，也就是美軍作戰規定允許限額的5倍以上。這一點，范佛里特非常拿手，他曾把美軍所有的必經之地統統搶先變成了一片焦土，美軍飛行員們從空中向地面看去，常說，在那些發生戰斗的地方，“不可能再有什么生物存在了”。 因為范佛里特用的彈藥太多，美國國內的一些議員甚至認為他浪費了美國納稅人的錢。范佛里特對此大為惱火，常在炮聲中囂張地說：“讓那些議員們來看著敵人的尸體吧，如果他們不來，就讓什么'范弗里特彈藥量’見鬼去！” 然而，讓范佛里特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鐵原阻擊戰，我軍在最后卻把仗給硬硬地打贏了，打成了鐵在燒，讓美軍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讓我們從戰役的最后一個階段說起。 187師接手陣地時，在前文中說到的那座小山包已經被“范弗里特彈藥量”給轟平了，范弗里特得意地松了口氣，甚至泡了杯咖啡。但在咖啡香味里，他迎來的卻是一座更高的山，那就是我軍堅不可摧戰斗意志和為了和平不怕犧牲的堅定信仰。 徹底無險可守怎么辦呢？師長徐信請示軍長傅崇碧，決定將63軍一直沒用200多門火炮用給美軍。 一些人可能會問：仗打得那么艱苦，為什么63軍的火炮一直沒用呢？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在當時的情況下，63軍一旦用火炮，炮兵陣地就會立刻被敵人發現，瞬間被摧毀；二是，炮兵陣地需要防空力量的配合，我們舍不得用。想想，我們好不容易有了那么點火炮，與其被敵人一下子摧毀，還不如將它留著。這樣，對我們來說至少是能在敵人的炮聲里有點心理上的安慰，而敵人也會覺得我們是沒有炮火的，進而讓我們把炮火留給關鍵時刻，把好鋼用在刀刃上。 凌晨兩點，187師用火炮向敵人發起進攻。當時，敵人為防止我軍夜襲，將坦克大炮在營地上圍了好幾個圈兒，組成所謂的“鐵甲陣”來保護士兵，士兵們都縮在“鐵甲”里。我軍炮火突然落入敵人營地，本來受到“鐵甲保護”的敵人一時難以逃脫，而敵人儲備彈藥又在此時被引爆，營地一瞬間變成了火海。 敵人狼奔豕突一片混亂，坦克大炮也都著了火，是那種與炮彈爆炸后燃燒不同的顏色，是紅色火苗與黃色火苗的有力組合，是火在鋼鐵之上的燃燒，是鐵在燒。  第五次戰役就是在這種火燒里結束。戰場后方的李奇微聽到消息，不由一聲長嘆，在命令美軍停止戰斗的同時，向我志愿軍總部發出了和平談判的信息。朝鮮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終于迎來了和平的曙光。 那么，第一、二階段的戰役呢？很顯然是188師、189師的官兵們，要以血肉之軀的銅墻鐵壁面對敵人的“范弗里特彈藥量”。 蔡長元將軍時任189師師長，面對敵人的狂轟濫炸，他一反集中優勢兵力的常規用兵原則，將全師化為200個多單位，分散到戰場的各個地方，讓范弗里特的大炮找不到重點的方向轟炸。并在每個要點上配置兵力火力，使其變成一塊塊難啃的骨頭，分布在正面25公里，縱深20公里的500平方公里的戰場上。 后來，人們把這種作戰方法叫做“釘子戰術”，或者“天女散花”。美軍想要拔除這些“釘子”，當然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這些“釘子”也意味著蔡長元將整個部隊置之死地，以將士的生命來換取珍貴的時間。 飛機坦克火焰噴射器，敵人全部用上，在巨大的犧牲里，蔡長元不斷調整編制，師變成團，團變成營，層層阻擊。沒有了攻擊重點的美軍，無法一鼓作氣，不得不陷入耗時耗力的“拔釘子”戰斗中。 3天3夜，189師不怕犧牲、英勇頑強的阻擊讓裝備優良、人數優勢的美軍，只能望著鐵原城干著急，為我后續部隊贏得了時間。整個阻擊戰下來，189師只剩下了一個團的兵力，蔡長元師長和官兵們一個個被戰成了血人。 我們的軍隊在那個年代里，取得的勝利就這樣成了烈士鮮血和生命澆鑄而成的輝煌榮譽，名垂青史，激勵后人。蔡長元師長被從戰場抬下來時，渾身鮮血直流，被緊急送往醫院搶救。醫生從他的身上取出了很多彈片，但還有另一些沒能取出，被永遠地保留在了他的身體里，成為了戰爭的記憶。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后，蔡長元回國，進入南京軍事學院學習。1957年升任第24軍副軍長，1961年升任第66軍政治委員，1963年回到第63軍任政治委員。1967年因患重病離職休息，1979年自愿到陜西省軍區任政治委員。1983年11月自愿提前離職休養，謝絕了進入北京任海軍副司令員或進入南京軍區任政委的調令。1984年12月進京安置，任海軍顧問一職，1988年轉任國防科工委顧問。1995年12月3日在北京逝世，享年78歲。 英雄總是默默無語。在這個過程中，蔡長元將軍幾乎沒有向他人的子女提起過自己在戰場上的光輝形象。在兒子蔡小心的記憶里，父親是一個很嚴肅的人，但威信很高，很多人見到他時，都或多或少有些緊張。甚至在蔡小心成年后，只知道父親是一位軍人，但并不知道父親是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  因為有著畫畫的天賦，蔡小心16歲被軍藝學院特招進國畫大專班，后升美術系本科班。32歲，蔡小心收到了姐姐蔡小明送來的一樣禮物，一個小包，里面裝著一個小本子，是父親蔡長元的遺物。父親一筆一畫，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寫了整整14頁。 “在那14頁紙里，我第一次知道了父親竟是一位開國名將；看到了紅軍長征時父親爬雪山、過草地的心路歷程……也看到了父親在抗美援朝戰場上打的那很厲害的一仗。”蔡小心說。而此時，距蔡長元將軍去世已有13年，蔡小心還不知道父親的骨灰里有彈片11枚。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