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入法眼 小手一點—— 上篇 “萌乎不震不止”之“杜德機”,神巫季咸看走眼了啊(大斗法一) 講到,壺子向神巫季咸露了一手地文之“萌乎不震不止”,季咸不“識相”,斷乎壺子不出十日必死無疑。壺子借機向學生列子闡明了道家修養“杜德機”境界。 壺老師要繼續和季咸斗上一斗,一方面好讓列子心無旁騖地安心學道,另一方面好讓季咸知難而退,不要再在鄭國蠱惑人心、人為地制造混亂了。 明日,又與之見壺子。 壺子讓列子再去找季咸過來給自己看相。列子一看,壺子老師不像季咸說的那樣必死無疑啦,斗志昂揚的很嘞。心里對神巫季咸的崇拜之情就弱了那么幾分,但又狐疑不定,自己的粉絲季咸偶爾失誤一次也是可以原諒的嘛。 知徒莫如師啊,壺子老師一看,哼,小樣,不服啊,季咸的道行在為師面前都失靈了,他能看穿你,為師豈能看不穿你心里的小九九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明天再去找季咸過來吧,他上一次不識相,這一次他仍然會不識相。 列子說去就去,季咸說來就來。 
出而謂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灰)然有生矣!吾見其杜權矣。 瘳(chōu):從疒從翏。“翏”意為鳥飛跑了、“疒”表示疾病,兩者合起來表示疾病飛跑了。 瘳的本義:疾病消失或痊愈了 季咸定眼一看,轉身出門就對列子說,哎呀呀~~~嘖嘖……還真是幸運啊,幸虧你先生遇到我了,這次算是有救了,總算是恢復了一線生機啊。 我暈,什么神巫季咸!?簡直就是個神棍呀。 上次說人家先生十日之內必死無疑,這才一天的工夫就改口說生機又恢復啦。恢復就恢復了唄,還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幸虧遇到了自己,是因自己上次屈尊看了一眼瀕死的壺子,壺子才該死而不死了。 硬說是自己一身神巫之氣給壺子“沖了喜”,壺子才有“瘳(chōu)”了。哎~沒得辦法,好大喜功的神巫季咸還真是欠“抽(chōu)”啊。 
全(灰)然有生矣! 《莊子·逍遙游》用得是“全”字,《列子·黃帝》用得是“灰”字。 竊以為,“灰”字比較適合。 理由有四: 其一,季咸上次相看壺子時就用了“濕灰”二字,面如死灰尚有“死灰復燃”一線生機,而面如濕灰則絕無生機可望。這一次相看,季咸既然說“有瘳矣”,那就是說明“濕灰”亦有復燃的可能。用“灰”字能更好地體現對季咸的啪啪打臉性,前后自相矛盾嘛; 其二,灰通“恢”,上次相看后,壺子自我闡明是“閉塞生機”,這次有救了,對照而言,就是“恢復生機”; 其三,《列子》一書是列子及其弟子們專門記載的,原本保真性更可信些,而《莊子·應帝王》是莊子記載的,抄寫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其四,全然之“完全”和下面的“杜權”相矛盾,杜權意為閉塞之中稍有那么一點生機靈動的端倪,“一點”和“完全”在邏輯上也是不能并立的。 所以,“全(灰)然有生矣!”這句話應該是“灰然有生矣!”。意為,本來絕無生機的濕灰之相竟然有了一線生機了!既可以表示不可思議的驚嘆,又可以表示季咸將這種奇跡歸功于自己上次觀相時不經意間帶來的神巫之氣,從而彰顯自己道行之偉大。 吾見其杜權矣。 杜,閉門杜戶之杜,關閉、閉塞之意;權,權變之權,一絲生機尚存之意。 神棍季咸接著說,列子老弟啊,你知道我為啥說你家先生有救了嗎?因為我看到了生機閉塞中的一點權變。閉藏之中尚稍有生機靈動之權變,所以,我才說你家先生“灰然有生矣!” 可喜可賀啊,嗯,那個什么~,我還有點事兒啊,告辭!告辭!告辭啦啊~ 上次說人家“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第二天又說人家先生“有瘳矣,灰然有生矣”,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啊,這是自己拆自己的臺,真是當場丟臉,面子上失大了啊。 此時再不走,還等著人家管飯啊。人家列子沒當面硬懟你,已經給足你面子了。季咸也是個跑江湖的明白人,見風使舵唄。 于是,神巫季咸又狼狽不堪地溜走了…… 
列子入,以告壺子。 列子進得門來,將季咸的話告訴了壺子老師。 壺子曰:鄉吾示之以天壤, 壺老師說,剛才我展示給季咸看的是“天壤”。上次是“地文”,這次是“天壤”,神巫不是能通天徹地嘛,上次的地文之“萌乎不震不止”季咸是不識相的,這次神巫季咸倒還是有些見識的。 有個成語叫做“天壤之別”,比喻差距極大,類似于冰火兩重天。《抱樸子·論仙》篇有:“其為不同,已有天壤之覺,冰炭之乖矣。” 如果說地文是陰境界的話,那么天壤就是陽境界。“天壤”在壺子這里就是純陽之氣萌動上升的意思。“地文”靜極而動、陰極而陽而從有“天壤”。 天壤簡單說來就是易經中的“復卦”之初爻,五陰一陽,故有“冬至一陽生”的說法。 
宋朝大儒邵康節曾說過:“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 復卦初陽爻,就是神巫季咸看出來的那一絲絲“灰然”之“生機”,正是五陰閉塞中透露出來的一絲絲陽靈生氣,從而使得季咸把捉到了壺子“杜權”之所在,故而“有瘳矣”。 天壤,簡言之,就是天地間生之長之的變化氣象。 名實不入,而機發于踵。 那么,天壤工夫如何呢?其一,名實不入。南懷瑾先生《莊子諵譁·應帝王》講,這個名,代表一切外界的現象;實,代表外界一切我們認為真實的環境。換句話說,到了這個境界,所謂“名實不入”,不是內外隔絕,而是外面一切的境界影響,雖然過來,但這個心不動,是自然的不動念,不是有意的控制。其實,天壤工夫就是莊子本人講的“心齋”工夫,“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于耳,心止于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人間世) 列子“貴虛”,故被唐玄宗賜道號“沖虛真人”,作為列子的學生,莊子同樣“貴虛”,清朝劉大櫆認為,“虛”乃莊子宗旨,所謂“無心”、“無為、“無用”者是也。 《應帝王》在記載完壺子和季咸的對決之后,緊接著就說:“盡其所受乎天,而無見得,亦虛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所以,“名實不入”,講的就是至人之“虛心若鏡”狀態。 其二,而機發于踵。 《大宗師》講“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機淺。”這句話本人在以前的推文中解釋過,茲不贅述。 機,生機勃勃之“機”;機發于踵,踵即腳踝,古人有“精從足底生”的說法,引而伸之,“寒亦從足底生”,“人未老腿先老”。 
“機發于踵”,說到底還是“復卦”之“一陽生”的道理。 是殆見吾善者機也。 殆,大概,不過,僅僅;善者,動之初也。明代宣穎《莊子經解》說:“諸無所有,而一陽之復,根于黃泉。” 壺子說,季咸只不過是見識了我的“善者機”境界而已。 但季咸現在還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嘞,說什么我的生機萌動是因為他神巫之氣影響的緣故。 不但季咸心口都不服,我看列子你這個學生也是不服的樣兒。 這么地吧,你明天再去找他,我壺子老師再給你們好好地露一手絕活。 明天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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