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戲為六絕句》之四：才力應難夸數公，凡今誰是出群雄

前言

杜甫的《戲為六絕句》中，前三句點出了庾信與初唐四杰這幾個前輩人物，第四首中，杜甫沒有點名某個人，但是依舊是對于后生輩的批評，以及與前輩詩人的對比：

才力應難誇數公，凡今誰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

一、才力應難夸數公

誇，贊美，自大炫耀，一作跨， 超越。

數公，指上面三首提到的前輩詩人：庾信、初唐四杰。

這句詩，省略了主語，即爾曹（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爾曹的才力應該難以超越前賢們。

二、凡今誰是出群雄

凡今，如今，當今，作時間狀語。如今，誰是那個出類拔萃、傲視群雄的人物呢?

這句采用詰問的方式，表示否定的意思。

前兩句表示，你們的才能根本比不上前輩，你們這些人，有哪一個是最出群的人物呢?

言外之意的答案，其實已經給了出來：沒有。

判斷沒有的原因是什么？后兩句是依據。

三、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

 翡翠蘭苕上，出自風水學開山祖師郭璞的一首《游仙詩》：

翡翠戲蘭苕，容色更相鮮。

綠蘿結高林，蒙籠蓋一山。

中有冥寂士，靜嘯撫清弦。

放情凌霄外，嚼蕊挹飛泉。

赤松臨上游，駕鴻乘紫煙。

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

借問蜉蝣輩，寧知龜鶴年。

翡翠指一種鳥類，《逸周書·王會》：“ 倉吾翡翠，翡翠者所以取羽。”

《楚辭·招魂》中有：“翡翠珠被，爛齊光些。” 王逸 注：“雄曰翡，雌曰翠。” 洪興祖 補注：“翡，赤羽雀；翠，青羽雀。”

翡翠戲蘭苕，指鳥兒們戲于蘭花之間。表示他們的作品詩境狹小，沒有宏大的氣魄。

四、未掣鯨魚碧海中

掣鯨，表示能力巨大，用在詩歌中，形容詩人的雄健才力和闊大氣魄。

三國時期的政論家曹冏在《 六代論 》中寫道：

龍飛譙沛，鳳翔袞豫，掃除兇逆，翦滅鯨鯢，迎帝西京，定都穎邑

翦滅鯨鯢，消滅兇殘的敵人。剪鯨、斬鯨，消滅敵人，表示軍力的強大，這是掣鯨的本意。

唐太宗李世民在《宴中山》詩中，寫道：

驅馬出遼陽，萬里轉旂常。

對敵六奇舉，臨戎八陣張。

【斬鯨】澄碧海，卷霧掃扶桑。

昔去蘭縈翠，今來桂染芳。

云芝浮碎葉，冰鏡上朝光。

回首長安道，方歡宴柏梁。

斬鯨澄碧海，表示自己消滅了強大的敵人，平定天下。 

李世民的表叔，隋煬帝楊廣也在《紀遼東》詩中寫道：

遼東海北【剪長鯨】。風云萬里清。

方當銷鋒散馬牛。旋師宴鎬京。

前歌后舞振軍威。飲至解戎衣。

判不徒行萬里去。空道五原歸

李白在詩中也多次用到：

意在斬巨鰲，何論鲙長鯨。《聞李太尉大舉秦兵百萬出征東南》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臨江王節士歌》

手中電曳（集作擊）倚天劍，直斬長鯨海水開。《司馬將軍歌》

杜甫也有：

莫守鄴城下，斬鯨遼海波。《觀兵》

鯨魚，表示強大的力量，用在比喻中，表示詩文中有強大的力量，例如杜甫的這幾句：

翰林逼華蓋，【鯨力破滄溟】。 《贈翰林張四學士（垍）》

鐘律儼高懸，鯤鯨噴迢遰。《八哀詩 其五》

豫章翻風白日動，鯨魚跋浪滄溟開。《短歌行贈王郎司直》

鯨魚力量很大，掣(chè，拉，拽）鯨的力量當然更大。未掣鯨魚碧海中，表示沒有在海中掣鯨的才力與氣魄。

結束語

這首詩中，還是對比。前輩詩人有鯨魚與碧海之中的文才與氣魄，爾曹們，只有翠鳥一般的小巧而已。

所以前兩句下了判斷，你們的才力，應該超越不了前賢，你們之中呀，就沒有出類拔萃的詩人。

《歲寒堂詩話》中說，杜甫其實是把自己比作前賢：

其云“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龜碧海中”，若子美真所謂掣鯨魚碧海中者也，而嫌于自許，故皆題“戲句”。

言外之意，你瞧不起我，其實是自不量力。因為有點狂傲，所以這這一組絕句加上了戲為二字。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