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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家垴戰役，是1940年10月下旬，百團大戰第三階段，八路軍129師、新編第10旅及山西青年決死縱隊在總部統一指揮下，圍殲龜縮、據守在關家垴高地的日軍岡崎大隊的一場攻堅戰。這次戰斗，在八路軍的八年抗戰史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意義重大。當然，爭議也不小。  今日之關家垴 這次戰役由八路軍主動發起，始終掌握著戰場主動權，岡崎大隊只有區區500余人，然而此戰歷時兩晝夜，八路軍在付出重大傷亡后，仍未能全殲岡崎所部，后日軍兩路增援部隊陸續趕到，八路軍被迫撤圍，岡崎殘部80余人在援軍接應下狼狽而去。  八路軍指揮員在戰斗中 關家垴戰役歷來爭議不斷，至今仍眾說紛紜，到底該不該打，敵我雙方兵力比例是1:30，八路軍占據兵力上的絕對優勢，為何苦戰48小時，還是不能干脆徹底地消滅這股敵人，原因究竟何在呢？  關家垴戰役地形及態勢圖 該戰八路軍集中129師主力，加上新編第10旅，山西青年決死一縱25、38團以及總部特務團、山炮連，共計9個團近2萬人，圍殲孤軍深入的日軍第37師團岡崎支隊(習慣上叫岡崎大隊，以下都稱岡崎大隊)，但血戰兩晝夜后竟未竟全功，而我軍傷亡高達3000余人，新編第10旅旅長范子俠負傷，基層指揮員班長、排長、連長犧牲或負傷上百人，卻消滅不了五百多鬼子，這是八路軍戰史上的遺憾，也是彭老總多年后依然不能釋懷的一場戰役。  八路軍戰士們在戰斗間隙 彭老總在他晚年的回憶錄《彭德懷自述》中，對此戰耿耿于懷，自稱關家垴戰役是他平生的四大敗仗(其他三個是: 紅軍時期的贛州戰役、解放戰爭時期的西府隴東戰役與朝鮮戰場第五次戰役)之一。當然，爭議的焦點還是在于，八路軍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傷亡，這場戰役打得是否值得。  1938年彭總在延安期間 岡崎大隊是一支臨時拼湊的孤旅，大隊長由第37步兵團參謀岡崎謙長(軍銜中佐)擔任，編制構成如下: 37師團的一個中隊，獨立第九旅團的一個步兵中隊及一個山炮中隊，步兵第20大隊一個中隊，工兵一個分隊，旅團本部一個分隊，一個輜重小隊，一個醫護班，以上所部總計518人。該大隊實則是一個支隊，因為日軍的一個標準野戰大隊，人馬遠不止500多人，而且指揮者大多是大佐而不是中佐。  真實的八路軍戰士，目光中透露著殺氣 岡崎大隊雖然人馬不多，但武器精良，彈藥充足，配備了大量的輕重機槍、迫擊炮、山炮、九二式步兵炮、擲彈筒，至于人手一支的三八大蓋、地瓜手雷、120發6.5毫米口徑子彈，則是標配。由于是“勞師遠征”，岡崎支隊攜帶的彈藥和給養很足，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岡崎大隊在這次戰役中，僅山炮就發射了246枚炮彈，足見它攜帶的彈藥配給非常充足。  電視劇《亮劍》中岡崎謙長的原型山崎大隊長 岡崎大隊與八路軍主力遭遇，完全是個巧合，它在大掃蕩中與主力分開，10月6日從聞喜縣出發，三天后抵達南關鎮，然后沿著沁縣－西營－王家峪一路東犯，因地形不熟，誤打誤撞地闖進了八路軍黃崖洞兵工廠。這個兵工廠位于黎城、武鄉和遼縣交界處，被譽為八路軍的掌上明珠，建在半山腰處，地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當初是由朱、彭二位首長親自選的址，是八路軍規模最大、最齊全的兵工廠，也是八路軍在敵后根據地建立的最大的武器彈藥生產基地。  黃崖洞兵工廠簡介 彭總接到日軍侵犯黃崖洞的報告后，既震驚又憤怒，立刻下令槍斃了不戰而退的三連連長，一邊命令特務團緊急阻敵，一邊下令駐扎在蟠龍鎮附近休整的129師386旅16團、772團火速趕往黃崖洞增援。 岡崎大隊并不知曉這里是八路軍的兵工廠，它在左會、西井、黃崖洞這一帶轉悠，妄圖尋找八路軍總部指揮機關，但地形不熟，不敢離開地圖上標注的大路太遠，在被特務團奮力阻擊、進攻受挫，又見八路軍大隊人馬來援后，就無心戀戰，放了一把火后撤退，接著又竄到了劉家咀附近，但沿途不斷受到地方游擊隊、抗日軍民的襲擾，疲于奔命，沒取得啥戰果，于是一路撤退至武鄉縣蟠龍鎮關家垴附近，準備從這里借道武鄉，退回沁縣。巧的是，八路軍129師剛打完榆遼戰役，正在此處休整。彭總于是下定決心，要消滅這股膽大妄為的日軍。  129師政委鄧小平和司令員劉伯承 于是，彭總和左參謀長率總部機關人員迅速趕到石門村，親自坐鎮指揮，召集129師劉師長、鄧政委及386旅旅長陳賡等師、旅、團干部開會研究作戰方案，正式下達了圍殲岡崎大隊的命令: 由劉鄧指揮386旅、新10旅一部，陳賡指揮385旅及決死一縱25、38團各一部，彭總親自指揮總部山炮連，于10月30日凌晨四時對岡崎大隊發起攻擊。  八路軍百團大戰中的破襲戰 關家垴位于武鄉縣蟠龍鎮磚壁村以北6公里處，這里是八路軍太行抗日根據地腹地。這一帶溝壑縱橫，山嶺起伏，關家垴是群山懷抱中的一個高高的山崗，東、西、北三面是懸崖峭壁，下面是深溝，只有南坡比較緩，是上垴的必經之路。山頂是一塊平地，靠近南坡是一排窯洞，住著50多戶關姓農家。  真實的八路軍戰士 此時，天色暗了下來，出于職業軍人的敏感性，岡崎謙長隱約覺察到了危險，他下令部隊停止宿營，連夜上了關家垴，并在4個小時內就構筑好了臨時土木工事，決定占領高地據守待援。不得不說，岡崎謙長這個老鬼子的判斷是準確的，部署是正確的。 關家垴易守難攻，三面環崖，僅有南坡一條羊腸小道可以上到山頂，關家垴斜對面有個柳樹垴，比關家垴還高，與關家垴互成犄角，用火力可以封鎖住上關家垴的小路，地理位置險要，八路軍特務團意識到這個問題后，岡崎謙長已經派一個中隊占領了柳樹垴，挖好了戰壕，設置了機槍陣地，居高臨下，嚴陣以待。八路軍特務團三次強攻柳樹垴不下，無奈只得放棄。 戰斗中的八路軍 岡崎大隊構筑的簡易工事，雖然是利用老百姓的床板、門框等木料所建，沒半點鋼筋混凝土，算不上堅固，但對付裝備簡陋的八路軍，還是起了極大的作用。而且，岡崎大隊的工事、所挖的壕溝、戰壕壁上的貓耳洞、各個火力點的配置、互相打通后連成一體的窯洞等，科學合理，很實用。 彭總在觀察敵情，此處距離他的指揮所只有500米 誰都知道，八路軍武器裝備極差，缺乏重武器，就是普通的步槍，也遠遠達不到人手一支，至于子彈，更是金貴，神劇中的機槍“突突”地不停射擊，似乎子彈管夠，甚至都不換彈匣，那是藝術夸張，絕不可信。真實的八路軍很窮，唯一能充足供應的，就是被李云龍嫌棄的邊區造手榴彈。這一方面說明了抗戰之艱難，另一方面也證明了八路軍的作戰方針是游擊戰、伏擊戰的緣由。 真實的八路軍戰士 打陣地戰、攻堅戰，拿什么打？僅憑手中的大刀、長矛、梭鏢、紅纓槍，僅憑人海戰術，能打得過嗎？如果都像神劇中所描述的那樣，打鬼子用彈弓、弓箭甚至繡花針，褲襠藏雷，戰士們個個都是武林高手，殺鬼子如同砍瓜切菜，那抗戰還用14年嗎？而且八路軍、新四軍還是在敵后戰場，面對的是日軍用來維持占領區的二、三流守備部隊，也就是丙種師團，再配以皇協軍、偽軍，我軍才能與敵人周旋了這么多年。 真實的鬼子進村 由此看來，關家垴戰役注定是一場難度很大的攻堅戰，八路軍缺乏攻堅利器，最厲害的莫過于總部的山炮連，但一來炮彈不足，二來是仰攻，岡崎大隊依靠完備的工事，所以說八路軍的炮擊效果并不大。至于手榴彈，根本就不可能扔那么遠、那么高。而八路軍的迫擊炮，也是受地形限制，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八路軍總攻開始后，硬是憑借人力，戰士們前赴后繼，勇猛沖鋒，岡崎占據地形優勢，靠精良的武器和充足的彈藥，給予八路軍很大的殺傷，八路軍傷亡大，也就不難理解了。 李云龍和旅長，旅長就是386旅旅長陳賡 八路軍人馬雖多，但無法全面展開，只能是幾個團按營、連為單位輪番攻擊，這就犯了兵家大忌——添油戰術，岡崎大隊用強大的火力封鎖住上山的小路，而129師才打完大仗不久，部隊很疲憊，尚未恢復元氣，所補充的大量新兵，年紀輕，還沒打過仗，沒戰斗經驗，連最起碼的防空都不會。換句話說，八路軍戰士們都是在實踐中學習打仗，有幾人讀過軍校，接受過系統的學習和訓練呢？而日軍不同，岡崎大隊500多人雖少，但都是戰場老兵，都經過嚴格的軍事訓練，戰場經驗豐富，步炮協同默契，這樣一比較，此消彼長，日軍的優勢正是八路軍的弱勢，傷亡大就無法避免了。 129師領導人和晉察冀根據地干部合影 更有一點，八路軍擅長打游擊戰、伏擊戰，百團大戰前后歷時三個多月，發生的1824次大大小小的戰斗，都是騷擾戰、破襲戰，打一槍就跑，從不跟鬼子正面硬碰硬，自然是沒有打陣地戰、攻堅戰的經驗。而關家垴之戰，彭總又是鐵了心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關家垴高地，全殲岡崎大隊，命令如山，連劉鄧首長、陳賡旅長多次請求撤圍都不允許。在激烈的爭論中，劉帥甚至落淚，彭總站在戰略高度上，以全局觀念發動這次攻堅戰，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而劉師長、陳旅長等，是基于戰術戰法及我軍因地形不利而造成的巨大的“無謂”犧牲為出發點，雙方因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有意見沖突是很正常的。 陳賡和粟裕 關家垴攻堅不順，戰斗呈膠著狀態，日軍的飛機也趕來助戰，對八路軍攻擊部隊進行轟炸，八路軍傷亡劇增，劉鄧首長的內心更加焦灼。即便是身經百戰，劉師長、陳旅長也對繼續打下去產生了動搖，并對這次攻堅戰表示了質疑，無奈彭總下了死命令，甚至以“殺頭不論大小，撤銷129師番號”為嚴令，129師怎能不執行呢！誰都知曉彭總的性格脾氣和領兵打仗、令出必行的指揮風格，所以盡管攻擊受挫，戰斗呈消耗狀態，但八路軍依然不退縮，奮勇當先，勇猛沖殺。 八路軍冒著敵人的飛機轟炸沖鋒 最終，關家垴從山腳到山腰的兩道防線都被八路軍突破，陣地被我軍奪取，岡崎支隊也大部被殲，但殘部80多人依然占據著垴頂主陣地負隅頑抗。此時，外圍的阻擊戰早已經打響，日軍從沁縣、武鄉急匆匆撲來的兩路援軍已經逼近關家垴，再不撤圍，八路軍有被敵人內外夾擊的危險。鑒于目前現場態勢，岡崎支隊也被殲滅大部，彭總終于下達了撤圍的命令。 八路軍撤圍，岡崎殘部在日軍鈴木支隊的接應下狼狽而去。關家垴戰役就此畫上句號。 戰斗中的八路軍 后來延安整風時，彭總因關家垴戰役遭受批評，劉帥也客觀分析了此戰的利弊，但大家都是就事論事，絕不帶有個人感情色彩。彭總當時也承認，關家垴戰役有蠻干、不顧傷亡之嫌，但從戰略全局著眼，關家垴戰役打得好，打得及時，打出了八路軍的堅韌不拔的頑強作風，也鍛煉了八路軍的攻堅能力，總結了經驗。決死縱隊經此一戰，洗煉出了兩個主力團。而岡崎大隊雖然沒被全殲，但基本上被打殘，失去了戰斗力，戰后即解散，而僥幸活下來的幾十個鬼子也個個心有余悸。 劉鄧首長和朱老總在一起 此后，日軍再也不敢以一個大隊為單位深入到根據地腹地掃蕩，從此拉大了日軍掃蕩的間隔時間，為抗日根據地做反掃蕩準備贏得了更充足的時間。從這個角度說，關家垴戰役又打得值。此外，彭總抓住戰機，敢于同日軍打攻堅戰、陣地戰，也是日軍所始料不及的。關家垴戰役打出了八路軍的威風，粉碎了國民黨反動派污蔑八路軍游而不擊的謬論。 雷霆萬鈞的彭老總，氣勢奪人 至于彭總和劉帥二人的爭執，純粹是指揮上的意見分歧。戰后，彭總親自向劉帥當面致歉，說:“伯承兄，小弟言語不敬，多有冒犯，請您原諒。”劉帥一把握住彭總的手，眼含淚花，說:“彭總，言重了！你我的意見都有道理，談不上誰對誰錯。”兩位老帥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誰都知道，彭總以嚴厲出名，他表面色荏懼厲，內心卻俠骨柔腸，指揮風格是大開大合，剛直勇猛，不畏強敵，常以弱勝強，以少勝多，能以雷霆萬鈞之勢，給敵人以毀滅性打擊。而以“軍神”著稱的劉帥，更全面，軍事素養更高，畢竟他是成都講武堂和蘇聯伏龍芝軍事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科班出身。二人各有千秋，很難說誰的軍事能力更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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