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那位老總輕松地從女衛生間出來了。他笑著對黃總說:“衛生間挺干凈的,沒有什么騷味啊。”黃總也笑了,說:“那是,那是。” 察團走后,報社為這事說笑了幾天。朱編說,要是她當時正好在廁所里,起碼要嚇得掉進廁所坑里去。 5 其實,報社的人也會忙中出錯。有的時候,男職工急匆匆沖進衛生間,當看到女人驚叫或發現沒有”站位“時,才慌忙退出。有過這個經歷的人說,那時,便意都無影無蹤了。又說,女衛生間比男衛生間干凈多了。 胡編有時就發牢騷,說這么大個報社,應該有個像樣的衛生間。衛生間有醒目的標識,整潔干凈,還有書報,甚至還要有音響。黃總笑他真有文化,說讓他贊助,要不去拉贊助也行。 “拉贊助?”胡編忽然想到剛才早會上,好象黃總又說了拉贊助的事。 胡編走進衛生間,看見前面兩個蹲位已經滿座,只有后面靠沖水槽的那個蹲位空著。他看見水槽里的水快滿了,便很有經驗的把水槽里的水翻倒掉。他想,別象那次在這個蹲位一樣,遭遇水災,把屁股和褲子都弄濕了。害得梁編和范編都樂死了,笑他“同樣下場”。因為,他們也“享受”過水標屁股的待遇。黃總還在第二天早會上說了胡編上廁所的事,稱他“詩人”,還問他晚上睡覺挨老婆罵了嗎。當時氣的他不知說什么,就說黃總才天天挨老婆罵呢。 6 “這次不知道讓誰去拉贊助了?”胡編在廁所里蹲好后,就開始想贊助的事。他覺得,那可不是個好差事呀。 上一次,報社要裝修大門,黃總安排胡編到大冶廠去要贊助,“五萬元。”黃總告訴他,贊助的事基本談妥了,他只是去辦些具體的事。 胡編到了大冶,找到黨辦田主任。田主任笑著對他說,跟報社合作是理所當然的事,贊助報社沒有問題。他也笑了,說代表報社感謝大冶廠的支持。田主任給了他一張他們廠高書記的批條,說交給黃總,讓黃總到綜合科領款。胡編心想,這事真好辦,便打算告辭。田主任笑著對他說,讓他不急,說她還有些事跟他說。 田主任告訴他,下個月是大冶廠建廠十周年,廠里準備讓報社搞個“廠慶專版”,已經跟黃總商量好了。接著,她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向胡編介紹起大冶廠“建廠十周年成就”,也不管他記得住還是記不住。 末了,田主任遞給胡編一袋東西,說里面有他們廠書記和廠長的個人標準像,有書記寫的一篇稿子,有她寫的一篇稿子,還有《大冶概況》以及她剛才跟他說的那一大堆。 田主任笑吟吟地對胡編說,拜托他了,聽黃總說他筆頭硬、手法高,準能幫大冶搞一個精彩的“專版”。 胡編回到報社,把情況跟黃總說了。黃總笑哈哈,說:“歐尅,就照田主任說的去辦。” 7 想到這里,胡編感到蹲得腳有些麻了。“怎么搞的?早些年打麻將,蹲兩三個小時都沒有事的。”他自言自語,便挪了挪腳。 胡編知道,搞這種“廠慶專版”并非難事,很容易搞的。來來去去就是吹,狠狠地吹,吹它個天花亂墜。 當時,為了搞大冶那個專版,胡編放下手中通訊員的稿子,全身心投入到專版中。“沒辦法,一切向錢看啊。”他當時嘆氣。 “專版”見報后,反響不錯。黃總拿著那期報紙,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大冶廠也很興奮,就在“小麥浪”酒家宴請了報社有關人員。 不過,有人打電話來報社罵人,罵報社“白癡”,罵得粗俗不堪。黃總笑了,說,沒事,很正常。 誰知,“專版”出籠一年后,大冶廠就進入破產清算程序。胡編有些吃驚:真是見光死啊。他想,那個“專版”,等于給廠領導搞了個紀念碑了。 8 這時,胡編又挪了挪蹲麻的腳。“真不容易啊,做個通訊員。”他知道,通訊員為了多上稿,真是費盡心思、耗盡心血,有的甚至不擇手段。請客,送禮,上下打點,拉拉扯扯,沒完沒了。尤其到了年終,此風更盛。許多單位政工部門早早就忙著給報社送東西,說是“燒香”,為明年宣傳工作上臺階鋪平道路。 “唉。”胡編心想,這一招并不是總靈驗的。有時搞不好,倒反弄巧成拙,最終坑害了通訊員。 他還記得,那年,某單位悄悄給報社黃總、張總各送了一套廚房刀具。這事讓張記撞見后,他氣呼呼地把事情跟幾位老編說了。老編們也很生氣,說以后讓老總幫他們上稿件吧。結果,那單位通訊員來的稿子,大半年都沒有一篇見報的。 胡編知道這事后,蠻可憐那單位的。他說,那單位送禮的人就是個二百五。“送刀?真不如不送。”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有的人就是從來不燒香的。胡編想,那也真不容易啊。 胡編想,當時收下花生油,主要是感受到了通訊員的真誠和正直。那次,他感慨地對范編說,做一個編輯不容易,做一個有良心的編輯更不容易呀。 “嘩……”巨大的沖水聲把胡思亂想中的胡編下了一跳。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屁股和褲子就讓水濺濕了。 “哈哈,好個胡編,你又當'詩人’了。”劉記剛好也來上廁所,一看見胡編的狼狽樣,立刻就大笑起來。 胡編看看表,八點五十五。他問劉記:“散會啦,安排誰去拉贊助啊?” 劉記一頭霧水:“什么贊助?沒聽說呀。”邊說邊急忙走進衛生間。 胡編回到編輯部,看見黃總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等他。見到他,黃總就問他溜去那里了?他說他上廁所呀,請過假了。 黃總也看見胡編的褲子濕了一大塊,便哈哈大笑起來,搞得幾位編輯也在一邊笑胡編。胡編氣呼呼地說黃總,笑什么?一個報社,連個廁所都搞不好,老總還有臉笑呢。 胡編問黃總:“怎么,要開小灶?就為我沒聽完你的報告?” 黃總笑了,說:“沒有的事。” 胡編和黃總算是報社元老了,在報社干了十五年沒挪過窩。當初的同事都改行去干其它的了。新來的同事,有的干了不久就換口了。胡編有時就和黃總調侃,說報社就他們兩個是老頑固。黃總卻一臉苦笑,他說胡編是不想走,而他自己是“想走走不了啊”。 說是老同事、老頑固,但是,倆人在報社做事還是有區別的。黃總喜歡講經濟效益,而胡編喜歡講新聞效應。 這時。總編室就他們兩個人。黃總告訴胡編,有個單位想請報社幫忙搞幾篇論文,每篇給酬勞一千元,他問胡編干不干? 胡編想了想,大聲對黃總說:“一個字一塊錢。不行的話,叫他們自己寫,要不就去找別人寫。大把的槍手,還怕找不到啊?” 胡編“哼”了一聲說:“各行各業都富了,就報社還窮。你看,連上個廁所都上不好,一天盡出洋相。”他邊說邊轉過屁股讓黃總看。他繼續說:“我們老東西將就一下也就算了,那年輕人呢?別把人家搞出個陽痿什么的毛病出來呀。” 12 胡編回到辦公室坐下,用眼睛看著桌上那一摞稿子。 這時,胡編感到肚子餓了,還有心慌的感覺。他看看鐘,才九點二十。“是低血糖在作怪吧?”他想。 胡編想,聽說朱編的老公是宣傳部的冼副部長。怪不得,黃總對她比較關照呢。原先,經常看到她和黃總在一起說笑,還以為是她想巴結黃總,“感情是黃總想巴結她呀。” 他看見大家都在忙,就把黃總要找人代寫文章的事忍著不說了。“看稿啊,看不完的稿子。”他想。 胡編正看著稿子,坐在另一張桌子的夏編突然“嗚嗚……”地哭出聲。他看見她埋頭在桌上,肩背起伏著,極力忍著哭聲。可是,她的哭聲還是讓辦公室里的人都聽見了。 看著夏編難受的樣子,胡編心里有股說不出的味道。他早晨上班趕到報社時,碰見夏編也到了報社。他當時就看到夏編的眼睛有些紅腫,以為她還在為挨扣獎金的事慪氣。他就勸她,不就是幾十塊錢嗎,扣就扣了吧,不值得太傷心了。夏編跟他說,不是為獎金的事,是她老公昨天夜晚突發急性闌尾炎,住院動手術了。她今天要上班,她老公在醫院沒有人陪護,她心里很難過。 胡編叫夏編請個假,陪她老公幾天。 “唉。”胡編想著夏編的事,覺得夏編是“禍不單行”呀。 前不久的一期報紙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職工干勁大 企業放衛星》,責任編輯就是夏編。該文內容沒有問題,問題就出在那標題上。當天,宣傳部就打電話到報社,給予嚴厲批評:動不動就放衛星,你們以為是一九五八年啊?領導指示,要報社“扣發責編當月獎金”并認真反思。 胡編想,可能是他剛才對朱編說的那些話,觸動了夏編的心,她才如此大放悲音啊。他想,等下班,陪她去醫院看看她老公。并且,跟她說,編輯替人背黑鍋是常有的事,讓她看得開一些。 15 “黃總真不象話,怎么能這樣對待一個女同志?”胡編心里說。 胡編覺得,要是他遭遇背黑鍋的事,他也會不平衡的。那次,他拿著印刷廠的校樣,發現打字員竟把“人大李主任”打成“人大李主編”。他當時看了,就氣得跳起來,說“簡直沒文化”。他氣沖沖找到印刷廠,人家卻說“這是校樣”,一句話就把他頂回來。領教過印刷廠的厲害,胡編一直不敢大意。不論校樣、大樣、清樣,他總是認真看,生怕出錯。他想著,萬一哪次把楊市長搞成“羊市長”,自己就等著下崗吧。 胡編覺得,黃總越來越象古代朝廷的太監了,也不知這是與工作有關系還是與性格有關系?胡編想,這當然不會和黃總他老婆說他“除了皮硬,身上各部位全都是軟不拉搭的”有關系。 上回,黃總陪中央一媒體一干人到某國企采風。完后,采風團謝絕了該國企安排的晚飯。 當時,黃總悄悄拉著國企辦公室主任,說是人家采風團還有事,飯就不吃了 ,就給人家每個人兩千元辛苦費吧。那位主任不敢不聽,急忙請示他們書記后,從“小金庫”開支一筆款項,按黃總的意思辦了。 16 此時,辦公室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夏編似乎已停止哭泣。胡編本來想對夏編說幾句安慰的話,看看大家,他又不想說了。他望望朱編、金編,望望夏編,“唉,有人被捧著,就有人被壓著呀。”他心里嘆氣。 黃總聞聲,從總編室過來,看著這狀況,也沒有說什么。他問胡編:“張記回來沒有?”胡編說沒有看見,朱編也說沒有見張記回來。他說:“怎么搞的,去那么久?” 黃總沒有回答他,對著辦公室里的人說:“今天晚上,商貿公司請我們報社到'怡園酒家’吃飯, 大家都有份,都要去啊。” “今晚上有請啊,我想帶女朋友一起去,可以嗎?”張記一邊走進來一邊大聲說道。 “嘿嘿……”胡編偷笑。報社人都知道,張記、劉記是逢請必到。這不是,黃總等了半天不見張記影子,可剛一說“今晚有請”,這張記就到了。“張記是屬貓的呀。”胡編想。 黃總一見張記,立刻問他:“事情進展如何?” 張記搖頭說:“那食品廠廠長就是個難剃的頭、守財奴加鐵公雞。他說什么'想采訪可以,拉贊助免談’。還說,三萬塊錢拿不出,可以送些糕點給我們品嘗。” “啪!”黃總一聽張記說完,竟然拍起桌子:“好個鐵公雞廠長啊!”他那樣子,把老編們嚇了一跳。“喂,風度啊。”胡編心里說。 黃總氣呼呼地對張記說:“人不要錢鬼都怕。你明天再去,叫蘭記也去。就對那”鐵廠長“說,我們不要錢,也不要品嘗什么糕點,就是要采訪他們廠的食品生產衛生狀況,然后見報。”黃總說:“告訴那'鐵廠長’,有人反映他們食品廠衛生有問題。要跟他講清楚,我們想發現個蒼蠅、蟑螂什么的,就比放屁還容易。” 黃總和張記走后,辦公室了恢復平靜。 胡編看了鐘,快十一點了。他覺得,饑餓和心慌的感覺沒有了。“每次都這樣,低血糖頂一頂就過去了。” 黃總剛才那一陣風暴,把胡編看稿子的情緒都趕到天上去了。他想,只好帶回家看了,不過要等到老婆休息后。要不然她看見了,就會”表揚“他,說他“拿錢比市長少,工作卻比市長還忙”。 胡編認為自己是個庸才,盡管老編、老記說他筆頭硬。 他常常跟范編、梁編這些年輕編輯說,不要跟他學。“要學人家金編,她就是個人才呀。你看她跟公安局通訊員的關系多么好,這幾年,把幾個兄弟、親戚都搞'農轉非’進城進廠了。”他很認真地對年輕人說:“千萬不要學我,否則,你一輩子就溫飽水平啦。” 雖然金編在胡編眼里不算漂亮,但是,胡編也知道金編很讓一些男人著迷。象黃總,經常就為金編而神魂顛倒,“老牛想嫩草啊。” 胡編覺得黃總這些年,酒色財氣一應俱全。 再說財吧,報社拉贊助來的錢,有多少進了黃總的錢包,說起來就是糊涂賬。比如說那次給“采風團”的辛苦費,要是人家“采風團”不收,還不是黃總自己保管了。 胡編開始時想不通,黃總他老婆生的年輕漂亮,有著所謂的魔鬼身材,胸挺臀翹的。他想看女人胸的話,可以在家里隨心所欲地看他老婆的啊。而且,他愿意的話,盡可以讓她老婆脫光了展示給他看的呀。他何必在辦公室里,搞出一副色中餓鬼的模樣啊。 后來,胡編才聽說黃總的老婆早已紅杏出墻,與壓力容器廠的牛總混上了。她不但讓黃總戴綠帽子,還與黃總分居。黃總現在不要說見他老婆,他想要老婆罵幾句都難了。 恐怕是從那時起,黃總就越來越能喝酒了。 胡編記得,黃總原來不喝酒、不喝茶、不抽煙、不打牌。他曾經笑黃總:“這樣活著干什么”。 在他的誘導下,黃總喝酒了,從開始的一小杯啤酒就“過敏”到現在的一瓶二鍋頭“沒啥感覺”,實現了質的飛躍。與他相比,黃總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而且,黃總酒后,那氣勢更雄,那色膽更大。 胡編有時就覺得,要是黃總酒后滋事,自己真的難辭其咎呀。 那年,大冶廠“廠慶專版”出籠后,該廠在“小麥浪”酒家設宴款待報社有關人員,黃總、胡編、劉記和蘭記等應邀赴宴。 在“芙蓉花”包廂里,大冶廠的馬廠長、高書記和田主任對報社的大力支持表示衷心感謝,頻頻給報社各位敬酒。 田主任叫來三位漂亮的酒家小妹,說是陪大家喝酒,“助助興。”然后,她說還有事,先告辭了,“希望各位玩得瀟灑。” 不一會,高書記拉著一個小妹離座,說是出去休息一下。 馬廠長摟著個小妹坐在他的大腿上,邊說笑邊喝“貼心酒”。只見馬廠長一手拿酒杯,一手撩開小妹的衣服,便把拿酒的手從她的襯衣下擺伸了進去。先是在小妹的胸部作停留,接著,緩緩地從她的領口處伸出來。然后,兩人勾著手,舉著酒杯,嬉笑著把酒喝下肚。 那“貼心酒”喝了一遍又一遍,馬廠長不時發出歡笑聲,小妹則一陣一陣“壞呀,碰對了”、“酒灑了”、“好涼呀”的尖叫聲。 馬廠長讓另一個小妹去黃總那,要她“陪黃總多喝幾杯”。 這兩個人當時玩著“坐摩托”,小妹一會兒全身抖動,一會兒兩手摟著黃總,“嗯嗯……”哼個不停。黃總一臉歡喜,“呵呵……”笑得個“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樣。由于小妹是背朝眾人,所以,他們當時怎么玩“坐摩托”,人們不知道。 胡編幾個看著、聽著,不禁臉熱心跳。他忍不住說“該走了”,劉記說好玩再玩一會。 21 “慶功宴”過后不久,胡編聽說,黃總和劉記、張記后來又到“小麥浪”酒家去瀟灑了一回,是劉記請的客。 胡編說過黃總,叫他不要得意忘形啊。黃總哈哈笑,說是“人生得意須盡歡”,還說“人家李大詩人活得多瀟灑啊”。 黃總說,他記得胡編曾經嘲笑他“什么都不會,白活了”。他說他想明白了,人生在世,就是要活得瀟灑、快樂、開心。 胡編當時對黃總說,他說的話并不是那個意思。黃總”哈哈“笑了,說從邏輯上講,都是一樣的。 胡編拿起一本《計算機初級教程》,從后面往前面隨便翻著。“說電腦能提高工作效率,是嗎?我就不信,電腦會比人腦強?”他心里說著。 劉記剛剛從外面回到報社,看見胡編,便走到他跟前。他遞給胡編一個文件袋,說市政府秦秘書長寫了一篇文章,讓胡編看看。 胡編拿出文章看了看,說:“不錯,不錯。”,他叫劉記拿去給黃總看。 “最煩那些應景稿、關系稿、人情稿之類的了。為那些東西,不知浪費了多少精力和好稿件。”劉記走后,胡編低聲噥到。 中午下班時,胡編叫上梁編,跟夏編一起到醫院去看望她那生病住院的老公。 在醫院住院部,夏編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公,眼淚又流出來。她老公勸她不要哭,叫她不要擔心,說他是小毛病,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她老公還笑著對胡編、梁編說:“感謝兩位領導代表報社來慰問,謝謝了。” 梁編剛開口說“我們不……”,胡編就搶著說:“不用謝的,應該的。”他讓夏編她老公好好住院治療,還祝他“早日康復”。 出了醫院,梁編對胡編說:“我剛才是想告訴夏編他老公,我們兩個不是什么領導。” 梁編聽完后笑了,他說胡編真是個好人呀。接著,他跟胡編說,他打算應聘到一家《晨報》去,那里的經濟效益很好。他已經去面試過了,人家對他比較滿意。 胡編回到家,已經快一點鐘了。他老婆吃完中午飯,正在睡午覺。他笑了:好啊,要不然被她看到自己這時才回來,又該不停地“勞模、勞模”的”表揚“了。 他急忙洗澡、換衣服,還不斷念經:“老婆千萬別醒啊……”生怕她看見,會往歪處想。他知道自己的老婆不是個多心的人,對他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他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胡編悄悄洗完澡、吃完飯后,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想著剛才在醫院里,夏編兩公婆互相疼愛的樣子,“男人不容易呀,女人也不容易呀。” 他打個哈欠,感到困意襲來。“女人?”想著、想著,他忽然覺得,“文人”的“文”跟“女人”的“女”很相似。不僅字形相似,筆畫也相近,真有意思啊。他想,文人就象女人,小文人就象小女人,大文人就象大女人,老文人那就象老女人了,“嘿嘿……”他輕輕笑出聲。 他就提出來,說朱編的工作能力以及人品不適合做副部長。朱編指著他鼻子,說他老不死的,只能去看大門,不能做什么副部長。于是,二人發生激烈爭吵。他“呸”了朱編一口,朱編就照他腦袋給了一巴掌,還揪著他的耳朵,說要把他的耳朵拿去給她那宣傳部的老公下酒。 胡編的心里很不舒服,耳朵也讓她揪得很疼,不禁“啊、啊……”叫起來。他這一叫,人就醒了,看到他老婆正扯住他的耳朵“上班了,要遲到了”的喊他。 下午兩點差五分,胡編準時坐在辦公室里。他想著剛才做的夢,覺得有些怪: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當什么鬼部長呀,連家長都不想當啊。難道是潛意識?難道人的骨子里就想做官?難道人體有官癮的基因? 此時,老編們都上班了,各自忙開。 胡編抬眼看朱編,見她神情自然,“顯然沒有與自己夢中相斗的感覺。”他想。 他看著朱編,覺得她才是副部長的料,他自己沒法跟她爭的。“其實,我也不會跟她爭的。”他低聲笑了:“那個什么鬼夢啊。” 胡編又看看夏編,覺得她的精神比上午好多了。“年輕人就是好,都是副部長的料啊。” 他看到《新時期青年思想政治工作之我見》一文,再看到“作者:陳敏戈”時,心中很欣慰。“這篇文章往后一拖,就是半個多月了。”他想。 25 幾天后,陳敏戈就把修改好的稿子送到報社。 胡編拿著稿子看完,熱情地拍拍陳敏戈的肩膀說:“不錯,不錯,年輕人有文采、有干勁呀。”他當時對陳敏戈說:“下個禮拜見報。” 胡編時常為發稿這事慪氣,責怪黃總越來越勢力眼了,直接影響到正常發稿。“就是不看稿子,也應該看我們的交情啊。”胡編憤憤不平。當然,他也清楚,倆人的交情似乎看淡。 那回,胡編和黃總為化工廠搞了個現場新聞報道。過后,該廠給了胡編六百塊錢表示感謝。胡編收了錢后,就分給黃總三百。事后,胡編想了想,覺得化工廠應該也給了黃總一份。“但是,怎么就不見他提起呀?”胡編當時想。但他覺得,不管怎樣,自己分給他一半就好。 對于黃總喜歡發關系稿、人情稿,胡編他也能理解。“比如說有兩篇文章,都寫得不錯。一篇是熟人寫的,一篇是生人寫的。那應該發誰的?當然是發熟人的嘛。”胡編跟年輕編輯聊天時這么說,他說這是編輯的權力,也屬人之常情呀。 有一次,一個作者寫來一篇稿件《城市管理的攻堅戰》。胡編看著,感到寫得有理論、有水平。看到結尾,他看到該作者有個醒目的申明:請勿改動! 不過,胡編始終認為,凡事要有個度,不要搞得太過分,更不能以權謀私。 “黃總那一次就太過分了。”胡編記得,他自己當時就直接勸黃總“好自為之”,盡管黃總臉色不好。 那天,黃總和蘭記以報社的名義,邀請兩名女通訊員到“紅茶山莊”參加采風活動。 車子上路后,就直奔郊外。或許是感受到黃總和蘭記說話的輕浮,或許是姑娘敏感的察覺到了什么,車到大半路的一個小鎮時,兩位姑娘就找借口下了車。然后,她二人說想起單位還有事,要馬上趕回去。 當時,任憑黃總、蘭記怎么勸,包括保證“多發她二人的稿件”,兩位姑娘死活就是不肯再上他們的車。接著,她們坐上中巴車返城。黃總他們眼巴巴看著,只好無精打采地前往目的地。 胡編當時知道這事后,嚇了一跳。他想,黃總大概不想當部長了,恐怕連社長也不想當了。 “唉。”每當胡編想起這事,他都為黃總嘆氣。他覺得,人總是會變的,但不應該變得這么離譜呀。 這時,胡編看著桌上的報紙清樣,便覺得應該通知陳敏戈一下,“讓年輕人高興高興。” 胡編打電話到金屬公司團委,接電話的是一位名叫覃元華的女人。 胡編說找團委書記,覃元華說她就是團委書記。他覺得奇怪,就問:“陳敏戈在嗎?” 覃元華在問清楚胡編是報社的編輯后,就告訴他,說陳敏戈出事了,前不久被判了一年緩刑,已經讓公司辭退了。 胡編吃了一驚,急忙問了情況。原來,金屬公司經常要按規定回收和銷毀報廢的槍械。陳敏戈出于好奇,便利用職務之便,私自拿走一支報廢的軍用手槍去玩。本來,他自己玩倒不一定出事。可是,他卻讓朋友拿去玩。結果,他朋友又拿給朋友玩,直至出事。就這樣,陳敏戈違法了,職務丟了,工作沒了。 他感到一陣心跳:多虧打一個電話,要不然就壞事了。 胡編一看鐘,快三點了。他馬上到總編室,把《新》文作者的情況告訴了黃總。 黃總一聽,比胡編還急。他拍著桌子連聲說:“撤下來,趕緊撤下來。”他給印刷廠廠長打電話,請印刷廠配合工作。 黃總拿著市政府秦秘書長那篇《城市建設要有大手筆》的文章,叫胡編替換下那篇《新》文。他要胡編立即到印刷廠去 ,把校樣、清樣一起搞定。“它媽的,想讓老子下崗啊?”黃總大聲說。 他拿著秦秘書長的稿子,一目十行地邊走邊看。等出了報社門口,基本上就看完了。“這類官樣文章,基本上就是標語口號,沒什么問題的。”胡編想,等會到印刷廠改幾個錯漏字就妥了。 五點多鐘,胡編從印刷廠回到報社。 胡編坐在辦公桌前,感覺此時心情稍稍平靜。剛才的一通忙亂,他自己也覺得意外。以前,類似《新》文的事并不少見,臨時替換稿子也是常有的事,但就沒有這么緊張過。他手頭就常常備有幾篇稿子,以防不測。解決這類問題,都能駕輕就熟。 胡編總覺得,類似《新》文這種事,文章本身沒有問題,只是作者出了問題。其實,這并不應該影響到文章的發表。可事實上,人們就喜歡搞形而上學。“唉。”他想起剛才在印刷廠,拿著清樣簽字時,手竟然有些抖。 他當時就想,萬一那秦秘書長明天、后天或大后天因為某問題東窗事發怎么得了? “如果出事,我絕不替黃總背黑鍋。”胡編想好了。 他剛才在印刷廠手忙腳亂時,碰到一個熟人的兒子小陳。小陳是印刷廠的電腦維護員,見到胡編便笑著叫他“胡叔”,還問他在忙什么。 “救火啊。”胡編簡單說了一下情況。 小陳笑了,說報社怎么不用電腦呀,說那種情況在網上一二三就搞定了,“用不著半個小時。” 胡編說:“是嗎?”小陳笑著說:“胡叔,我騙你干嘛呀。”小陳說他雖然沒做過編輯,但他可以按照胡編的意思來排版,而且比胡編排得還漂亮。“真的,騙你是小狗。”小陳笑嘻嘻地說。 胡編翻著《教程》,感覺自己就是文盲。前先上過的課,都跑到腦后去了,一點印象也沒有。“成天忙得放屁都沒空的,哪有時間溫習。”他想:小陳說他排版都比我排得漂亮,這肯定不是大話。事實上,年輕人的腦子就是靈啊。” 胡編看著《教程》,若有所思。 他覺得,擺在他面前就有兩條路。一條路是趕快學會電腦,跟上時代;另一條路,就是繼續做老頑固,等待淘汰。 胡編又想到陳敏戈,雖然只見過他一面,只讀過他的一篇文章,但感覺到他是一個朝氣蓬勃、思維敏捷、敢于探索的年輕人。“可惜了,這樣一個人才。”胡編很是為他感到惋惜。 胡編心想,如果有機會碰到陳敏戈,要跟他聊聊。叫他不要自卑、喪氣,跌倒就爬起來。在這里不能施展身手,換個地方一樣可以施展身手。 想到這,胡編忽然有些怪陳敏戈:“你小子,走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怕我不理你是吧?我不是那種人!” 這時,報社里一片輕松的話語和笑聲。 胡編看鐘,五點四十五了。“哦,快下班了。”他看到老編、老記都在閑聊,聊物價,聊風氣,聊二奶,但更多的是在聊今晚去“怡園酒家”吃大餐。 劉記說他去過幾次“怡園”,說那里的“象拔”很有名氣的,“味道美極了。” 朱編笑嘻嘻說:“大象有什么好吃的?那肉肯定粗粗的。”劉記說:“不是大象的肉,'象拔’是海鮮,很有味道的。就是價錢太貴,不知今晚能不能吃得上?” 蘭記說“象拔”不算什么,還是石斑魚好吃,“那是男人吃的魚。”他狡黠地笑著說。 黃總走進來,看見老編、老記都很高興。他笑著說:“六點半準時開宴,各位沒事了,就提前回家準備準備。”他吩咐,讓女的打扮得漂亮些,男的穿得整齊些,“要充分體現出我們文人的風采。” 他對蘭記說:“今晚,你給我注意一下風度,不要把人家酒店小姐摟得'哎呀呀’的尖叫。”蘭記笑著說:“要那樣,你就扣獎金吧。”“扣,當然要扣。”黃總邊說邊笑。 范編說:“'榨菜兔絲’也很有味道,我去吃過幾次,每次都吃得很過癮。” 說笑間,老記、老編陸續離開報社。黃總喊了胡編一聲“走啊”,也離開了。 32 胡編還在翻著《教程》,他一直搞不清硬盤和優盤的區別。“真費神啊。”他看鐘,已經六點過了。 這時,夏編說“下班了”,說她還要去醫院看她老公。胡編問她去“怡園”嗎?她說:“看情況吧”。 夏編走后,辦公室還有胡編和范編。 范編笑了,說也在忙著呢,有篇稿子急著要改出來。他又說:“這赴宴啊,去早了是傻子,去晚了是不懂禮貌,去得不早不晚最好。”“六點半的宴席,七點鐘到最合適。”他說。 六點四十五的時候,范編伸伸腰,對胡編說:“該去'怡園’了,出發吧。”胡編說“好”,就跟范編一起離開報社去“怡園”。 路過超市時,胡編想起老婆交代他下班買雞精的事,就叫范編先走,說他買了雞精,跟后就到。 33 胡編買好雞精,走到超市門口。他忽然看見金編站在馬路斜對面的路口處,好象在等人。 “她怎么還沒有去'怡園’?”胡編想。他正奇怪著,就見一輛警用轎車開到金編身旁。接著,她上了轎車,轎車便往路西駛去。 胡編到了“怡園酒家”旁,看看鐘,已經七點十分了。 他看著酒店門口那閃爍的霓虹燈,忽然不想進去了。他中午忘記告訴老婆,報社晚上有活動。他想,他老婆可能在等他回家吃晚飯呢。 胡編沒有多想,調轉車子就往家趕。 他“哈哈”笑了,看見老婆正看著“車展節目”,就說:“當'勞模’好啊,比當'車模’好。” (寫于2009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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