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輿丨大春秋之二：小龍女與西周的滅亡

老三的窩棚 2022-11-21 發(fā)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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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春秋就是寫春秋，而且是長篇連載，初衷就是保號，不想發(fā)出的第一篇序言還是很快就被封了。這就真的很奇怪了，因為全文真的沒啥“微言大義”，也不想微言大義，而只是就是論事地寫寫古代歷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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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秋（最妙曼的華夏）之二：小龍女與西周的滅亡

周輿

西周存活了275年，從周武王登基（前1046年）開始，傳了11代12王，至周幽王而亡（前771年）。當(dāng)然，如果不是周幽王的兒子周平王遷都洛伊，開創(chuàng)了“東周”，那么周朝就已經(jīng)壽終正寢了。

東西周的關(guān)系，從國都的位置來看，與后世的東西漢最為契合，但論起新舊王朝在血統(tǒng)上的承繼關(guān)系，則東西周更像是后世的東西晉、南北宋。

東周自平王東遷（前770年）建國開始，到被秦國所滅（前256年，距秦統(tǒng)一華夏尚有35年），存活了414年，比西周的存活時間還長得多。這414年的歷史，無疑書寫了古代中國最精彩的華章。

東周分春秋和戰(zhàn)國兩個時期，這兩個時期的歷史風(fēng)貌大有不同。到底哪個時期更為精彩呢？當(dāng)然是春秋。理由有很多，以后邊敘邊議。

關(guān)于春秋的截止時期，自古即有爭議。筆者主張還是應(yīng)該畫線在“三家分晉”（前403年）。理由也很簡單，因為這一故事的內(nèi)涵和邏輯是“公卿逼諸侯”，顯然屬典型的春秋“風(fēng)格”，而非戰(zhàn)國的基調(diào)。當(dāng)然，按照這個邏輯，田氏代齊（前379年）也可被視為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不過重要性顯然比不上三家分晉，它只能作為上個時代的回響和余韻。

整個春秋時代，是一個多元、動蕩而又充滿活力的時代，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大致有36個國君被臣下或敵國殺死，52個諸侯國被滅，發(fā)生了大小戰(zhàn)事480多次，諸侯的朝聘和盟會有450多次。

僅僅看這些數(shù)字，就已經(jīng)可以看出春秋比戰(zhàn)國時期還要妙曼，這是因為這一時期的國際社會更為龐大和復(fù)雜。當(dāng)然，更為妙曼的，是這一時期歷史進程內(nèi)涵更為豐富，到了戰(zhàn)國時代很多東西已經(jīng)喪失。

西周的滅亡固然是在公元前771年，但作為靈魂的死亡則是在70年前的“國人暴動”。那時的周厲王面對的是一個社會基礎(chǔ)發(fā)了重大變遷的世界，的確需要進行一次重大的變革。但他推行的路線似乎是錯誤與致命的，特別是“專利”政策導(dǎo)致了“民不堪命”、“道路以目”的可怕后果。

最終，原始的城邦共同體意識，在周厲王手上徹底破裂了，后來的歷史游戲無法像希臘諸邦那樣繼續(xù)以“動態(tài)平衡”的方式向前推進。此后，固然國君不能主導(dǎo)歷史，但事實上國人也無法主導(dǎo)歷史，各國歷史的主導(dǎo)權(quán)交到了“卿家”手里。

有趣的是，盡管我們至今也搞不清楚“共和”是指兩位貴族的聯(lián)合執(zhí)政，還是指國君與貴族達成了某種政治平衡，但它已經(jīng)成為一個絕妙的歷史隱喻，同時“共和”元年也成為中國歷史有確切紀年的開始。

其實，在整個春秋時代，“尊王攘夷”的任務(wù)不僅是真實的，而且也是嚴重的，即使到了春秋后期，乃至戰(zhàn)國前期，所謂“夷狄”也不是遠處華夏周邊，很多部族與華夏犬牙交錯，像是伊洛之戎即后來的陸渾戎，甚至長時間深處華夏腹心地帶。這一點只要看看地圖就知道了。

因此，西周其實亡于夷狄之手，這一點并不奇怪，也被后世屢屢復(fù)刻，如西晉和北宋。東漢之衰亡非起于黃巾，實起于董卓進京亂政，而董卓則是一個與夷狄打交道的邊將；北魏之亡實肇始于邊將邊人作亂的六鎮(zhèn)之亂；唐朝之衰微也是由于邊鎮(zhèn)作亂；大明盡管亡于李闖之手，但肇因?qū)嵠鹩跐M人內(nèi)寇，大明最強大的軍力也是用于防范滿人而非義軍，而最終有能力定鼎天下的也恰是滿人。

很多人都知道西周之亡，是被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給戲亡的，起因則是周幽王要搏取一個絕世美女千金難買的一笑。

這個大美女就是褒姒，那時她已年逾四十。她為何有這么大的魅力，讓一個國君以不惜以亡國代價討其歡心？

褒姒可不簡單，她是一個龍女。

在馬丁老爺子寫的《冰與火之歌》里面，龍是一個重要因素，但這種因素在中國古代歷史中也非常重要。這不僅是指歷代天子就是“真龍?zhí)熳印保沂侵冈谙纳讨苋鷼v史中龍的身影時常真實地閃現(xiàn)。

除了九鼎，西周真正的鎮(zhèn)國之寶，是龍漦。漦這個字讀池，是指龍誕，也就是龍的唾液。

夏朝后期，一天忽然有兩條龍飛到王宮，自稱是褒國兩位先王的化身，引起朝廷一片恐慌。占卜師為夏后（即王）提供了一個最佳的解決方案，即向神龍?zhí)岢龉┓铨垵k的請求，神龍留下一大堆唾液，然后翩然飛走。但它們也同時留下一個預(yù)言：不能打開這個盒子，否則會有浩劫降臨。

龍漦被珍藏在一個精美的盒子里，終夏商兩代都沒有一個帝王敢于開啟，哪怕夏桀商紂在亡國之際，也沒有以破罐破摔、魚死網(wǎng)破的心態(tài)打開這個盒子。

壞事的恰恰還是那個周厲王。

這位搞“專利”的，沒有他不敢做的事。他親自把盒子打開，結(jié)果龍漦流了一地，怎么擦也擦不干凈。周厲王聽信巫師之言，讓宮女們脫光衣服去擦，結(jié)果龍漦突然變成了一只蜥蜴，鉆進一個年僅七八歲宮女的體內(nèi)。

過了七八年，周厲王死了，周宣王繼位。這個宮女無婚而孕，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來，最后偷偷生下一個女嬰。在開化的春秋時代，老百姓出了這種事不是一個事，但在宮廷則是一件大大的糗事，為此她只好在深更半夜把嬰孩丟在宮外。

這時，首都鎬京流傳著一首歌謠：“桑木之弓，箕草箭袋，大周to dead。”有人發(fā)現(xiàn)京城還真有一對夫婦在同時販賣桑弓和箭袋，似乎應(yīng)驗了歌謠，宣王立即命人前去捕殺。那對夫婦聽到風(fēng)聲，連夜逃亡到南邊秦嶺中的褒國。

說起褒國，也不是外人，立國者是大禹的兒子，也就是夏朝建立者啟的親弟弟，姒姓，有褒氏。褒國在現(xiàn)在的漢中市以北，范圍大致是現(xiàn)在的漢臺區(qū)、勉縣的褒城鎮(zhèn)和留壩縣。留壩我去過，為了拜謁張良廟還住過一晚，那是盛夏季節(jié)，山中清冷，晚上睡覺還要蓋被子。

賣弓夫婦在褒國將女嬰養(yǎng)大，不想這個女孩成人后，姿色出眾，成為褒國的國花。這時褒國有個權(quán)貴得罪于了周朝，就把此女“征”來送給周宣王贖罪。此女長在褒國，被稱為“褒姒”，也就是“從褒國來的那位姓姒的”。這種稱呼方式在春秋戰(zhàn)國時代很普遍，在其他文明也有，如“抹大拉的瑪利亞”之類。

不知是周宣王無福消受，還是一度消受得過于激烈，他不久就去世了，褒姒這位絕代佳人就落到了他兒子周幽王手里。

按理說這時褒姒已經(jīng)四十上下的年紀了，不僅有著風(fēng)華絕代的芳姿，也許還因身上流淌著龍之血脈而散發(fā)著神秘氣息，因此周幽王對她神魂顛倒、萬分迷戀。可盡管萬般寵愛在一身，但褒姒卻始終是郁郁寡歡、冷若冰霜，周幽王即使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也難博美人一笑。最終，周幽王上演了“烽火戲諸侯”的一幕。

烽火本來是防備蠻夷入侵的報警網(wǎng)絡(luò)，非要萬不得已時不得使用。但現(xiàn)在周幽王顧不得這么多了，命人點起鎬京城邊的第一座烽火臺。

濃密的狼煙直沖九霄，隨即，一座接一座的烽火臺由近即遠地依次點起，黑色警報像插上了翅膀，飛向遙遠的天際。

不到半天的時間，鎬京城外征塵大起，人馬雜沓，各路諸侯已率勤王之師十萬火急地匆匆趕到。

也許周幽王此舉只是為了向褒姒展示自己無上的權(quán)勢，但權(quán)勢本身并沒有打動褒姒，反到是遭到戲弄的各路諸侯錯愕而驚怒的神態(tài)讓褒姒終于開懷大笑。見到美人一笑，周幽王也是心花怒放。

周幽王昏庸無道，沉溺后宮，重用奸臣虢石父主政，致使朝綱不振，內(nèi)外不滿。后來，褒姒為周幽王生下一子伯服，周幽王隨即廢了王后和太子，改立褒姒為后、伯服為太子。

但這是封建社會，貴為天子也不能為所欲為。廢后娘家有人，她的父親是申國的國君。見女兒無故被廢，申侯怒不可遏，隨即與鄰國繒國結(jié)盟，并約同夷狄犬戎突然對周王室發(fā)動襲擊，直搗鎬京。

周幽王再次升起烽火，但諸侯們以為這回又是周幽王在進行“游戲”，因此無人前來救駕。周幽王只好逃到了東邊的驪山，最終還是沒躲過犬戎士兵的兵戈，悲慘地死去了。褒姒被犬戎亂兵擄走，不知所終。鎬京也被犬戎掠奪一空，全城老百姓被犬戎掠走。

前太子、申侯的外孫宜臼被申、魯、許等國擁立繼位，是為周平王。但鎬京已經(jīng)殘破，周圍也被犬戎所占，并辟為牧場，周平王只能東遷，以洛邑為都，由此東周開始，這一年是公元前770年。

經(jīng)驪山之役，周室衰微，它不僅失去了可見的物質(zhì)力量，也在很大程度上也失去了無形中的道義力量。周平王無事可做，享了五十年太平歲月。天子不能做主，只好由別人做主。此后，“諸侯強并（兼并）弱，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

從周平王開始，歷史運動的中心已經(jīng)不在周王室，而在獲得霸權(quán)的“方伯”那里。天下變成了一個多元和多極的國際社會，歷史從此變得格外妙曼。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2022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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