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路生花 小時候我拿過爺爺一個本子,油皮紙封面橫開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工作簿。爺爺發現本子丟了后,問我有沒有看見,我矢口否認。 爸爸讓我去把書包拿過來看看,書包是我一個人回房取的,拿到書包第一時間以閃電的速度打開書包,拿出里面的本子,塞到墻與柜子的縫隙處,快速回來把書包給了爸爸。爸爸打開翻了翻,沒有,又問了我一句:“真沒拿?”我握緊了書包,“真沒拿!”倔強得像塊石頭。 中間沒有人問過我。 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月光如清澈的水一樣純亮,那如銀瀑一般的月光灑在爺爺的肩膀上,我從背后仰望了一眼爺爺,高大的爺爺如神一樣,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我的心不平靜了。 我還若無其事地在月下玩跳格子,只聽見爺爺對奶奶說:“那個本子是我記錄節氣種什么的,報紙上摘下來的,很重要的,誰要拿了給我就好了。” 奶奶說:“誰要知道你有用,肯定會拿來給你的。” 我悻悻地聽著,沒有接話,那耳朵豎得賊直。 但是回去之后還是找不到時機去還。爺爺沒有問過我,但是我卻不敢看他,有時候上課也不敢和老師對視,覺得老師一定能看穿我是個說謊的孩子。這種狀態具體持續多長時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很長很長。 一個冬天早上,爸爸說很冷,媽媽就去幫他找秋褲,媽媽翻了那個口袋,我躺在床上立馬渾身繃緊,兩只眼睛如吸鐵石般緊緊盯著媽媽翻動的手,突然媽媽如定海神針一般愣住了,過了兩三秒,大聲說:“這是什么?”“嗖”一下把本子舉起來,直接轉向我:“不是你拿的,這不是你拿的,是誰拿的?” 迷糊的爸爸趕快起床,提著我像提著一只小雞脖子似的就往爺爺的房間去了,到了門口我如一只失去了水分的臘雞,焦干沒有想法,等待宰割。 爸爸陳述了大概,我就踮著腳在地上擰來擰去,手把衣襟繞在手指上,看著手指的顏色由紅轉紫黑,再一下松開,瞬間紫變白到紅,不斷地重復著這個過程,其他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爺爺出來對我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為了學習,下次要本子就說一聲,回去吧。”我不知道說什么,爸爸就說:“下次不會了。” 走出爺爺的門口,千斤擔子放下,整個人如同綁在氫氣球上了,輕飄飄,樂悠悠。 后來見到爺爺還是會不好意思,但是爺爺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慢慢地我也就放下了。 直到有一天,大媽在村前村后找我,媽媽也在村子里大喊我的名字,嚇得我撒丫子往家里跑,大嫂火急火撩拉住我就問,有沒有拿她一個紅本子。我說沒有,她們不相信,翻了我的書包沒有,非要我說出來放哪里了,我真沒有拿,堅決說不知道,她們很氣,眼淚竟然憋不住地奪眶而出,不覺哭了起來。 鬧得動靜有點大,爺爺出來了,詢問了來龍去脈,就說:“不許冤枉她,她不會拿你的本子,她拿我的是學習能用上,拿你的本子能干嗎?她是個讀書的料,不會拿你的東西的。” 到了晚上,大哥回來把計劃生育的紅本子拿出來了。 吃飯時爺爺就對大家說:“我說了她不會拿,不要因為人家一次錯誤就擴大,她是個讀書的料……不許再提這件事了。” 是的,我把爺爺這句話牢記心中,這件事情也沒有給我留下自卑的陰影,相反被冠上了好學的好名聲。所以我一路讀書都很刻苦,成績都很優異。我再也沒有拿過任何人的一分一毫。 佩服爺爺的沉穩睿智,現在自己也是做媽媽的人了,很多時候摟不住火氣,對孩子毫無耐心,那天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很慚愧。 試想,一個孩子的謊言,一個孩子的心神不寧,爺爺會真的沒有發現嗎?他為什么會在月光下說那樣的話,如果當時強行處置我,那在我心里種下的會是什么?該自我反省了,學習爺爺,給謊言一點時間,倔強也會開花的。 2022-1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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