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0月,日軍第59師團第54旅團盤踞在泰安城中。在距離泰安西南20多公里遠的地方,有個叫作夏張的鎮子,第54旅團的第45大隊駐守在鎮子上。當時杉本千代吉是第45大隊的一名大尉。 一天上午,杉本千代吉帶著10多個手下巡查了東牛莊、劉門莊等幾個村莊后,騎馬朝夏張歸來。走到距離夏張不遠處,山野中尉突然指著一個身影喊道:“那是個可疑的家伙,趕緊將他抓住!” 安靜的晚秋被馬蹄聲擾亂,卷起的沙塵把二三百米遠在右邊大田上走著的人影瞬間包圍了。大約幾分鐘之后,騎兵把一個40歲左右的農民拖了回來。農民的身上此時已經滿是鞭痕,衣服上沾滿了稀泥。 山野中尉跳下馬來,往一堆高粱稈上一屁股坐下,騎兵們習慣性地跳下馬背,迫不及待地沖上去搜查那個農民的身體。農民把裝有煙管和煙絲的手制布袋,還有打火石都扔在了地上。 杉本千代吉剛來到山東半個月,雖然他的軍銜是大尉,但在部下的眼里他還只是個新兵蛋子。他急于表現自己的勇敢,于是第一個沖上去搜索那沾滿稀泥的農民的衣兜。杉本千代吉搜得很仔細,在農民的肚皮附近抽出了有點臟的一個布包。 杉本千代吉像找到了寶貝一樣,急忙打開這個布包。布包里褐色的粉面零散地掉了下來,這是不辭繁重的田間勞動的父親對孩子留下的,吃了一半的高粱煎餅。這一點東西,對于農民來說是極其寶貴的東西。 希望落空,杉本千代吉惱怒不已,使足力氣把那東西扔在了地上。但這還不滿足,他又用軍靴啪啪亂踩。農民看見在腳下踩得粉碎的煎餅,一瞬間臉上露出怒色,隨后又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對于他來說,這是極為難受的。 “你為什么逃跑?你肯定是八路的交通員,快老實交代!”山野中尉 露出了陰慘輕蔑的一笑,用軍刀的刀鞘使勁地捅著農民的胸口。 年輕的農民不緊不慢地說:“我只是個普通百姓,我正想要回家,我不是什么八路!”年輕的農民身強力壯,他眼神堅毅,雙手布滿了老繭。山野中尉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堅強,認定他是八路的交通員或者游擊隊。 小林伍長惱怒了,他揮舞起鞭子像要把肉撕碎似的啪啪地打著農民。每響一次,農民都用兩手來擋住鞭子,他的手臂上到處都是鞭痕。 十幾個日本兵圍著他打,但他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是八路軍的交通員,不肯說出有關八路軍的事情。山野中尉等人知道,這一帶的老百姓大多是地下交通員,他們對日軍有著極大的仇恨。 杉本千代吉沖了上去,狠狠地用皮靴踢著這個農民的肚子。這個農民被踢翻在地,嘴里不斷地呻吟著。杉本千代吉斜眼看著他,看著山野中尉等人敬仰的目光,心中甚是得意。 就在昨天,從泰安回來的路上,山野中尉用日本刀砍死了一對推糞的父子。山野當時也懷疑他們是八路軍,山野殺死他們時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今天這個被他懷疑是八路軍交通員的農民,肯定難逃一劫了。 毆打還在繼續,農民身上穿著的藏青色衣服被打得稀爛,身上被打過的地方變成了紫黑色。他緊緊咬著牙關,那被曬黑了的臉,由于血、汗和泥土而變成了很難看的樣子,像石頭一樣的拳頭卻牢固地緊握著。 就在此時,草葉因風搖動而發出的刷刷聲和驅趕驢子的鞭聲傳來,當場的日軍驚慌失措地喊著“啊,是八路軍來了!”但是看清楚是手無寸鐵的農民時,他們又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把他們毆打一頓。 “你真是個非常頑固的家伙…”山野中尉兇惡地站了起來,惡狠狠地抓住農民的后脖領,往那不到10米遠的井臺拉去。 農民被押著走向水井,他意識到厄運將臨,拼命地要從山野的手中逃脫。但此時的他已經被打得沒有力氣,他用盡力氣打翻山野沖向大田,但還沒有跑出幾步就被日本兵追上了。 山野中尉從地上爬起,滿身的污泥讓他很惱怒。他吼叫著“這個混蛋,喝點水去!”然后使足力氣把農民推到了井里,這是他一開始就想好了的殺人計劃。 農民被推進水井,撲騰的水聲響起。杉本千代吉趕緊跑過去一看,那井底掙扎的農民身影,在僅僅射進的一點光線中,只看到模糊的黑色一團。 就在這個時候,杉本千代吉想到了一個殘忍的手段,以此證明他是一個合格的軍官。他從井臺上抱起一塊大石頭,他站在井口沿上,準備狠狠地砸下去。 農民在井里大呼冤枉,希望能制止杉本千代吉的暴行。但杉本千代吉決心要殺一個人給山野中尉等人看看,所以他瞅著井中農民掙扎的身影,一邊瞄準在水里動著的黑影,把一塊石頭砸了下去。 腦袋一般大的石頭撞在了井壁上,跳起來落在了井中。“撲通”的響聲傳入耳朵中,杉本千代吉鼓掌歡呼:“砸中了!砸中了!”但是井中的黑影避開了石頭,石頭沒有砸中他。 “混蛋!還磨蹭什么呢?快拿石頭來!”杉本千代吉勃然大怒,轉身對著手下們大喊。騎兵們反應過來,拆掉田埂上的石頭,抱到井邊來砸井里的人。 杉本千代吉掄起石頭就往里面砸,山野中尉笑呵呵地不斷把石頭遞給他,騎兵們后來也拿起石頭跟著砸了下去。 石頭不斷地砸向井里,農民在泡到胸口的水里不斷地躲避著砸下來的石頭。杉本千代吉丟下幾塊石頭都沒砸中,于是索性一次丟下去兩塊。 在井底下,已經被砸破了頭、吐著血的農民奄奄一息了。杉本千代吉丟下去的石頭打破了農民的肩頭,他把難以支撐的身體靠住井壁,險上充滿了無限仇恨。 “這個頑固的家伙,竟然還沒有死!”杉本千代吉焦躁不已,一口氣砸下去十五六塊石頭。當他扔完這些石頭后,發現農民的身體在水中消失了。幾十塊石頭砸下去,已經徹底將他砸死在了井底。 山野中尉走了過來,對杉本千代吉翹起了大拇指。杉本千代吉得意洋洋,心中暗暗念到:“我也終究成為一個體面的軍官啦!”在騎兵們的簇擁下,杉本千代吉跨上馬背,一溜煙跑回了夏張鎮。 事后查明,那位農民的確是一位地下交通員。他是八路軍游擊隊的通信員,那天他在路上與日軍相遇,結果被狡猾的山野中尉看到了。他至死都沒有向日軍低頭,沒有說出一點秘密。 1945年8月,杉本千代吉被八路軍俘虜,他所在的大隊有不少戰犯被槍斃,他僥幸得脫。第二年5月,杉本千代吉被遣返回國。1982年,晚年的杉本千代吉寫下一段文字,對當年的暴行進行了懺悔: 我對中國人犯下的罪行,自然是我本人的責任。但這也是戰爭所導致的,戰爭徹底奪走了我的人性,讓我隨意亂來。我犯下的罪惡一生也難以償還。 對于當前國家的擴充軍備行為,我感到不久將有向戰爭道路前進的危險。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這樣做。這是對下一代人著想,也是為了我們的子孫后代。 年輕人們,大家拿出勇氣吧,在和平的道路上前進吧。在重視自己生命的同時,也請尊重別人的生命吧! ![]() 幾十年過去了,這樁慘案至今讀來依然令人觸目驚心。杉本千代吉以親身經歷記錄下了日軍的兇殘,他被俘虜后僥幸逃脫制裁,晚年對暴行進行了懺悔和反思。 他的懺悔無論真誠與否,都將時刻警醒國人奮發圖強,屈辱讓國人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強大了才能有尊嚴,才能不被人欺負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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