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0月25日,上午,湯澗鄉嚴蕩村外(現宿遷市沭陽縣章湯澗鎮)。 正在地里忙著農活的嚴如南,突然聽到村口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凌亂的槍響。 撂下鋤頭的嚴如南慌忙跑到壟上,才看了一眼心里便不由地慌了起來。只見大批日偽軍正朝著村口的方向疾行,整個嚴蕩村隨即被對方包圍了起來。 “鬼子下鄉來掃蕩了!”嚴如南看清眼前發生的情況之后,下意識便想躲起來,然而,下一刻,他便聽到旁邊傳來了一聲大喊。 “抓住那個人!” 嚴如南身子一哆嗦,扭過頭去,只見幾名偽軍正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跑來。 嚴如南下意識撒腿便跑,但才跑沒多遠,他便被身后偽軍追上。對方幾柄槍托打過來,嚴如南便被打得鼻青臉腫,隨后被幾名偽軍驅趕著,來到了日偽軍的隊伍后面。 一名偽軍負責看押嚴如南,敵人原本打算待會兒進村劫掠之后,驅趕一些村民幫著眾人背負東西回據點,嚴如南便是提前被逮的勞役。 然而,這幫日偽軍卻萬萬沒有想到,當他們走到村口之時,村口的土炮樓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槍聲。 為了防止鬼子下鄉掃蕩,禍害鄉里。在當地新四軍的幫助之下,西南鄉建立了民兵模范隊,當天民兵隊長嚴智存得到日偽軍前來掃蕩的消息之后,便立即召集村內的民兵、青壯,進行抵抗。 當時鄉模范隊兵分兩路,一隊堅守土炮樓內,據險阻擊敵人,一隊迅速跳出敵人包圍圈,在外圍不斷騷擾敵人,讓對方無法集中力量攻擊村內。 日偽軍顯然低估了民兵的力量,此番下鄉掃蕩敵人沒有帶車炮隨行,這就使得他們在與民兵交戰之時,并沒有占多少便宜。 這個土炮樓是磚混結構,原本是村內大地主看護宅院的角樓。后來日軍幾次下鄉掃蕩,村內遭逢兵燹,各家境況慘烈異常,地主家破人亡之后,民兵便將宅院接手過來,進而修整、加固了靠近村口的那座角樓,成為了一座可以瞭望敵情、居高臨下射擊的土炮樓。 沖向村口的先頭那批日偽軍,被土炮樓上的彈雨打得抱頭鼠竄,而日軍在數次攻擊之后,也不禁尷尬地發現,這個土炮樓確實還真不容易攻下來。 機槍、步槍打在土炮樓,只是留下幾處彈坑,雖然打得土屑飛揚,卻始終難以摧垮這座龐然大物。 怎么辦? 眼看著一眾人等,被一座土炮樓給擋了幾個小時,負責指揮的日軍軍官急了眼。身邊的翻譯一看對方暴躁起來,趕緊上前勸解,同時這個“二鬼子”給對方出了一個“孬主意”——燒土炮樓。 這個任務最終派到了嚴如南的頭上。 這個計謀,不可謂不毒辣,嚴如南是自己人,讓他拿著火把去燒土炮樓,里面的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必然陷入左右為難之中。 聽了日偽軍的安排,嚴如南搖著腦袋堅決不去,但去不去,可由不得他,敵人將嚴如南拉到村口,隨后給他手中強塞了一根燃著的火把。 旁邊的偽軍獰笑著向他交代道: “你就拿著這根火把,一直走到那個土炮樓下面,抱些柴火點著炮樓就行。點著了你就跑,待會兒皇軍進村了,保你全家無事兒。” 說著,對方又故意停頓了下: “不過,要是你不去,或者走著走著想逃跑,你看看后面”對方指了指嚴如南的身后,一名偽軍手持長槍近前了幾步。 “他的槍就一直瞄著你的背,你敢不往前去燒土炮樓,咱們就立即開槍。你可別犯傻?!?/p> 說罷, 對方將嚴如南推了出去,此時,日偽軍和土炮樓上,槍聲都靜了下來,雙方的目光都被陣前獨行的嚴如南,吸引住了。 嚴如南拿著火把,一瘸一拐地向著土炮樓走去,他知道,背后的那柄槍口始終沒有離開自己,只要自己敢跑,下一刻自己就得死。 聽從對方的安排,是唯一的活路。 但,自己真會燒土炮樓嗎?拿著火把的嚴如南望了望土炮樓上的瞭望口,那里也有一把槍,此刻正瞄向了自己。 土炮樓上,民兵隊長嚴智存正盯著嚴如南,他心里很明白,敵人讓嚴如南過來打得什么主意。嚴如南正拿著火把,一步步靠近土炮樓,端著槍的嚴智存數次瞄準了對方,卻始終難以扣下扳機。 “別再走了!”嚴智存心里暗自叫道。 “隊長,怎么辦?”旁邊的民兵有些著急,畢竟嚴如南是村里的人,眼看著他被敵人驅趕著過來燒炮樓,大家心里都糾結了起來。 “你帶倆人下到底下,看看能不能將人搶過來?!眹乐谴嫦肓讼?,向對方囑咐道,隨后他將目光再次投向了嚴如南。 此時的嚴如南已經站到了距離土炮樓不足十五步的距離,再走的話可就來到了土炮樓下面了。 村外的日偽軍、炮樓上的民兵都屏足了呼吸,看著躑躅前行的嚴如南,然而,下一刻,對方卻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站住了。 嚴如南看著眼前的土炮樓,這短短的一段步行,卻最終讓他下定了決心,自己怕死,但這世上,還有比死更難受的事兒,自己不能活在賣國的屈辱之中,燒土炮樓這事兒,打死自己也不能干。 “向我開槍!你們快向我開槍......”摒足了一口氣,嚴如南大聲向著炮樓方向喊去。 身后的日偽軍眾顯然沒有料到,對方竟然如此硬氣,在槍口瞄準背后的情況下,敢于拼死示警。 “你找死!”那名奉命看住嚴如南的偽軍,登時站直身子,端槍瞄準嚴如南,猛地扣下了扳機。 “砰!”地一聲槍響,嚴如南的心里一哆嗦,但身子卻沒有倒下。 土炮樓上,嚴智存端著的槍口處蕩起了一縷輕煙,就在對面偽軍舉槍想要殺害嚴如南的時候,嚴智存開槍了,一槍命中敵人的腦袋。 “快過來!”正在愣神的嚴如南,突然聽見土炮樓下有人呼喊,下一刻便將火把一扔,貓著腰快步跑了過去,當他跑進土炮樓的一瞬間,身后再次響起了劇烈的槍聲,氣急敗壞的日偽軍眾又開始進攻了。 當天,雙方一直對峙到下午三點。眼看著己方始終無法攻克土炮樓,背后又被村外的民兵不斷襲擾,附近村子的民兵也在向著這邊匯集,日軍指揮官最終只得下令,撤回據點。 多少年后,在家務農的嚴如南提起當年的這段經歷,依然心有余悸: “那時候也是豁出去了,但事后想想也不禁害怕,能活下來,真是命大?!?/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