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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我的岳父詩尤老人85歲生日之際 昨天（正月二十一）是我的岳父熊詩尤老人八十五歲生日。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為了陪好他老人家，我和妻子、女兒女婿帶著可愛的小外甥舉家前往岳父所在的他的二兒子家清鎮百花里。 岳父膝下共有三兒、一女四個孩子。大兒子中專畢業后分配在政府部門工作，副縣級干部，已快退休；排行老二的獨姑娘——我的妻子師范學校畢業當了30多年的人民教師，如今已光榮退休；二兒子大學畢業之后分配到地質單位工作，曾任單位總工并被評為高級工程師；幺兒沒有正式工作，曾經搞過家電維修，現在保安公司當保安，用心保衛小區群眾安全。 我之所以要細數岳父的四個子女的基本情況，目的是為了說明像大多數人家在過去那個困難的年代，要養育四個子女成人真的著實不易，而且教育有方，尤其是在孝順方面。 岳父生肖屬貓（虎），是戊寅年（1938年）生人，生長的地方雖然號稱“小金州”，但自己家境并不寬裕。據說因為人很聰明，岳父少年時候學習很好，高小畢業之后升初中要進程，因家境困難未能如愿實屬遺憾。后來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期參加修建縣境內附廓水庫期間與我的岳母相識并修成正果，最后結為人生伴侶。 岳父雖然學歷不高，但因勤奮好學，文化水平不淺，寫算的功夫很好。正因為如此，附廓水庫修建完畢“散人”時，他就被安排到當時很是吃香的家庭所在地的區鐵木社當會計。由于岳父腦筋靈光，能講會說，與人為善，處事中庸，在鐵木社所在的整條街上是出了名的“小板眼”。進入區鐵木社工作的岳父身份實現“農轉非”，有“居民糧油供應證”保障吃糧、有工資領，沒有在所在的生產隊分配土地和口糧的權利。改革開放之后作為區辦企業的鐵木社走向沒落，失去工資收入的岳父變成“干居民”，懷揣每月可買30斤糧食的“糧證”本本回到農村當起“無土農民”，天天起早貪黑，挑水打柴，犁牛打趴，與岳母一道并肩戰斗。 “閑來無事談古今，士農工商總要勤。天下耕讀是為本，嫖賭洋煙是誤人。當家人人要發很，柴米油鹽事事能。不可狼心把人算，黃天保佑不差分。相交朋友要忠正，莫與浪子結成群。為人第一要孝順，敬天敬地禮神明”，這是《隨身寶》（又名《當家書》）里面的開篇，岳父自小爛熟于心，打早就成為他自己遵守的做人做事原則和教育他的四個子女及身邊的其他晚輩的“開場白”。 正是在這樣思想的指導下，岳父無論是學習或者勞動都勤勤懇懇，在日常生活中品行端正、作風正派，不抽煙不喝酒，與岳母一道孝敬他們雙方的父母任勞任怨，友愛他的兄弟姊妹盡心盡力。 “耕”為本的事自不必說，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一個地處貴州畢節極貧地區沒有分文工資收入的家庭，要靠種幾畝薄地維持一家八口的生計，而且要還要供四個子女讀書（一個大學生、2個中專生、一個高中生），這是需要流淌多少汗水、付出多少心血啊？如果沒有岳父他老人家和岳母的艱辛付出，這樣的事能成嗎？ “讀”為本的事比如說，即使到了七、八十歲的年紀，岳父他老人家都還在天天堅持戴著老花眼鏡看有關國家領導人的政治、歷史類書籍，天天堅持收看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有親戚朋友來家里，他的見聞談吐總是一套一套的。岳父撫育子女成才的事跡在當地傳為美談。家屋族內、寨鄰寨中、親戚朋友誰家的兒女不上進，就會想到要請岳父前往幫助去做思想工作，許多收效十分明顯，而且有的后來轉變之后考取大學參加分配工作..... 孝道的事在當地盡人皆知。在岳父他老人家的模范帶頭下，不僅他的父母晚年老有所養、衣食無憂，而且從來沒有誰拿氣給二位老人受。兩位老人在他們一大家子的輪流精心照料下都是高壽才去世（男邊老人活到88歲，女邊老人活到93歲高齡）。“有一年冬天大凝，奶奶病危吐血不止水米難進，爸爸不顧路滑摔倒的危險，用谷草綰成碼子套在鞋上，冒著嚴寒徒步上街買藥回來搶救，緩過勁來之后又多活了十幾年......”聊到此事時妻子這樣殷殷的對我說。 友愛兄弟姊妹的事自不必說。“出林筍子先遭難”，作為家里長子的岳父成人之后不僅挑起了家里的大梁，而且成家以后在自家條件不寬裕的情況下協助年邁和體弱多病的父母為兩個兄弟收親圓配，還經常接濟他的姊妹們。在改革開放之前，岳父他老人家經常把自己的“糧證”拿給吃糧較多的二妹家去應急，帶頭籌錢給幺妹家起本做生意......幺兄弟不幸身患重病，年屆耄耋之年的岳父不顧身患疾病，拖著年邁的身子與他78歲的二妹一起趕到幾十公里開外的鄰縣幫忙尋醫問藥...... “與得四鄰好，猶如撿片寶”。記得30年前我和妻子剛剛談戀愛的時候，岳父一家還在住還住在鄉下老家，他們一家和左零右舍都相處得十分和睦，誰家有大屋小事都會相互幫助，哪家有好吃的就約另外兩家的人來一起聚。經常一到晚上大家就聚在一起，吹的吹笛子，拉的拉二胡，唱的唱歌，打的打拍子......一曲終了，晚輩們圍觀歡呼鼓掌...... 岳父再次放下他手里的鋤頭把，與岳母一道回到他原來的工作地鐵木社所在的街上學習經商，大致是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因為他的獨姑娘從鄉里原來的戴帽初中調到區小學教書，我因“落難”也流落到那里擺攤設點趕“轉轉場（趕鄉場，區所在地為周日趕場，周一至周日周邊鄉或集鎮輪流趕）”做小買賣，岳父、岳母便上街來協助我們。 當時鄉下趕轉轉場的交通工具大多是四個輪子、車頭與車斗采用拖把式螺栓連接的“盤拖（方向盤式拖拉機）”，車斗內下部裝貨，上部坐人。因為趕轉轉場的人多，裝的大多是服裝等脬貨，每次都裝得悶悶的超過車斗欄桿許多，我們年紀輕的人就爬上車斗一個擠一個的坐在貨物上，兩三個歲數較大的老年人則坐在車斗前靠近駕駛員身后的工具箱上邊的座位上。 那個年代的鄉村馬路坑坑洼洼，雨天稀泥濫窖，晴天塵土飛揚，盤拖在路上跑起來左搖右晃。遇到雨、雪天氣，車子爬坡打滑，除駕駛員外，所有人都要下來，上了年紀的用繩子在前邊拉，我們年紀輕人則在后邊推。乘坐盤拖趕轉轉場危險性特別大，而且經常翻車出事，街上有一個綽號叫王大漢開的拖拉機就曾經在地名叫螞蟻墳的地方翻到路坎腳下去......，幸好那次我們沒有坐那輛車。 但是有一次冬天我們去鄰鄉集市趕場。當時天空飄著冷雨，也許是因為機械勞損和承載過重，車子在爬坡時連接車斗和車頭之間的拖把突然斷開，車頭上的遮雨蓬架突然戳下來，把岳父的鼻梁劃出了一大道血痕。看到這樣的情景，當時的我內疚萬分，心里暗自慶幸沒有傷著眼睛，否則我怎么面對我的妻子和岳父的其他親人們。從那天以后，我就打消了再趕鄉場的念頭，而且停薪留職期滿決定回到單位上班。 我離開區集鎮回單位上班之后，岳父完全接手了我們做的飼料生意。因為岳父的為人處世好，嘴巴又會說，而且經常不辭勞苦走向串寨邊收賬邊做宣傳，幾年下來，岳父在他年近花甲的時候賺到他人生的第一桶“大金”，不僅改善了家庭經濟，維持了生活，而且奇跡般的把他的子女們籌錢給他買下來的土木結構的間門面瓦房翻修為三層水泥平房,甚至在后期加上平時子女們孝敬他的養老錢，牽頭或參與捐資將他們熊氏門中的幾所祖墳翻修成大磨墳...... 由于上了年紀，加之飼料生意競爭激烈賒欠太大，在岳父年屆花甲的時候收官了，并和我的岳母一道進城挨我們家住，陪伴他已經調進縣城工作的獨姑娘（我因工作調動基本上一直和妻子分居兩地），順便幫我們看管他們的外甥女。尤其是在他七十五歲之時我的岳母去世之后，他的外甥女又讀書在外，他和他的獨姑娘父女倆更是相依為命，其他子女就籌生活費給他。家住同城的長子一家不時前往陪伴，住在省城的二兒子、幺兒子逢年過節、生招滿日前往探望，直到去年陰歷六月十七二兒子家將他接過去服侍..... 岳父的晚年很是不幸，身患糖尿病需要每天早晚給自己打胰島素來控制，加之前列腺疾病導致其小便失禁給生活造成極大的麻煩。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努力延續寶貴的生命，岳父整天與藥為伴。但岳父他老人家又是幸運的，因為四個子女都如他一樣孝順，按時供給他生活費用確保衣食無憂。每逢過年、生日等都要與他老人家歡聚一堂，平時守在他身邊的兒女盡職盡職、無怨無悔。尤其是在他年過耄耋之年之后行動困難的時候，他的子女們能夠為他洗腳、洗澡，隨時為他換洗衣褲，作為姑爺的我自愧不如...... 移居二兒子家后起初的一段時間，還能行走的岳父他老人家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從住宅10樓坐電梯下了一樓小區，到二兒媳婦的餐館門口坐上一段時間。看到有客人來時他會幫助招呼，客人多的時候就為自己的二兒媳感到高興。 接近過年的一天中午，岳父的二兒媳打來的電話，聲音游有些急促地對我其中說岳父起床后摔倒在地上一直起不來，床上地上一遍狼藉。聞訊之后，我和妻子、還有岳父的幺兒子急忙趕過去（岳父的長子、長媳因新冠陽在在外縣家中不便出門），和岳父的二兒子、二兒媳將岳父送到清鎮市人民醫院掛急診，結果顯示是缺鉀引起四肢無力。掛上鹽水之后我們商量后準備讓岳父住院好好徹底檢查治療，并已做好利用車輪戰的方式打持久戰、請護工參與陪護的打算。 誰知鹽水還沒有吊完岳父便試著下床在兒女們的攙扶下移步，我們準備離開休息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嘴唇顫動、兩眼淚花。等我們駕車回到家中剛準備休息，當晚負責陪護他的幺兒子幾次來電，說是岳父說自己已經能夠獨立行走，執意不住院，要回家，最后，勞累了一天的兒兒子、二兒媳又不得不開車趕到醫院，和幺兒子一道將他接回家...... 打從這次病情發生之后，岳父的身體還是明顯衰了許多。尤其是前列腺增生病情加重導致他的小便無法控制，加之糖尿病人排出的尿液的成分特殊，弄得為他更換褲子、床單的次數更加頻繁，而且他所在的房間地上經常是粘鞋的，這給照顧他的兒女們帶來更多的活路和打理的困難。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岳父的兒女、兒媳們，尤其是剛剛重新組成家庭，一邊要打理餐館生意、一邊要承擔主要照顧任務的二兒媳婦，各自都盡心盡責，任勞任怨....... 岳父是一位很講究禮節的人，但是在處理人際關系、人情往來方面許多東西他老人家卻又看得很淡。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他的獨姑娘出嫁，他們家沒有主動開口問我的父母要任何彩禮、更沒有提出任何苛刻的要求，一切由我們家這邊安排。出嫁的時候，他們家也沒有興辦酒，就是請介紹人和自家最親的家屋族類和親戚代表吃頓飯，就連接、送親的其他人都沒有要，由我自己一個人去接就行......幾十年來，岳父沒有像有的人家那樣隔三差五的為自己的父母或自己大操大辦做過一個生日，像今天這種場面是他人生的第一次。 丈夫有淚不輕彈，可是作為頂天立地的漢子和家里的頂梁柱，岳父在80歲以前曾經5次在子女們的面前流過淚。一次是為了教育自己少不更事的幺兒子成才；另一次是他本就乖巧的獨姑娘考取縣師之后不知道為什么會鬧情緒，他老人家誤會之后可能覺得獨姑娘的成績很好可以讀高中考大學，是自己家庭經濟困難無法支撐誤了子女的前程對不住孩子；有兩次是聞訊他自己的幺兄弟病入膏肓和早他之前去世；還有一次是獲悉陪伴自己幾十年的老伴——我慈祥的岳母身患絕癥...... 岳父這次生日，他同輩健在的住在省內的二妹、幺妹，幺弟媳，所有的兒子媳婦姑娘姑爺，幺弟媳及長子一家及外孫女一家等都來了。因為在之前打過招呼不收賀禮，其他親戚朋友也就不便來，但他的另一個外侄兒還是來了，并抱了一只大肥鵝來給老的燉吃。我們的寶貝女兒還給她的外公定制了生日蛋糕，晚飯結束之后舉行了簡單的生日慶祝儀式——點蠟燭許愿、吹蠟燭，大家集體唱生日快樂歌，岳父的二妹說四句恭賀，然后從岳父的長子開始，到在場的侄兒子輩、從孫——我的可愛的小外孫洋洋，分別依次給岳父磕頭..... 眼前的一幕幕深深地感染著我，加之看到坐在沙發上十分衰弱的岳父，想著身患疾病之后他孝順的兒女們無怨無悔照顧他的點點滴滴，再想到我和他的兒女們已也是年近花甲或年近半百的人.....我禁不住悲從中來，感慨萬千，心頭一酸，淚水一下子涌出雙眼，這時恰恰又輪到喊我磕頭，雙膝跪地匍匐下身子的時候我已經哽咽得說不出祝福的話來了，站立一旁的我的寶貝女兒也在悄悄抹淚...... 跪祝儀式結束后進入切分蛋糕環節，此時岳父的二兒子一首深情的《父親》（原唱劉和剛）的感人歌聲，更加增添了生日慶祝儀式的隆重氛圍，岳父和陪他坐在沙發上的他的兩個老妹妹、一個老弟媳有的感動得熱淚盈眶.....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堅韌，撫摸您的雙手，我摸到了艱辛......這輩子做你的兒女，我沒有做夠，央求您呀下輩子，還做我的父親......”渾厚圓潤的男高音震顫著在室內久久回蕩..... “記得少年騎竹馬，轉眼又是白頭翁”，人的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記得小時候一次早起出門挑水，誰知道挑到半路不僅水弄打倒，而且桶也打爛了。那時候的我就巴不得自己真的盡快長大，可是一轉眼自己和妻子已也是年近花甲，我們雙方的父母走的走，活起的也是風燭殘年、老得可憐巴巴的了，叫人怎么不心生悲憫，感慨萬分呢？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老病死，自然規律。“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在難過的同時，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為我的岳父，為我那位周身是病、長期吃飯像吃藥而又繼續堅強地活著的83歲高齡的母親，為我自己，以及我健在的其他親人們默默地祝福，祝福大家健健康康、少生疾病，開心快樂過好自己不可逆轉的每一天......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壬寅年正月二十二凌晨 于貴州貴陽花果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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