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金瓶梅詞話》第68回之拉皮條的文嫂

黃四飯局的次日，西門慶一早就往衙門里審問賊情等事（所以昨日在鄭愛月兒那里說的“明日還要早起，衙門中有勾當”，還真不是一句托詞）直到晌午才回到家里。喚過小廝玳安，吩咐他去找那個當初與陳經濟說媒的文嫂來見他。

西門慶為什么要見這個媒婆文嫂，原因就是昨日鄭愛月兒跟他說了，經常給王三官兒的媽媽林太太拉皮條的就是這個文嫂。

此處的太太一詞，為職官之妻。古稱郡君縣君母則曰太太。明代，部民呼有司眷屬，惟中丞以上得稱太太。蒲松齡在其《聊齋志異》卷八《夏雪》篇中的異史氏曰中有言：若縉紳之妻呼太太，裁數耳。昔惟縉紳之母，始有此稱；以妻而得此稱者，惟淫史（指《金瓶梅》一書）中有林（王招宣）喬（喬大戶之嬸）耳，他為見之也。

《金瓶梅》里媒婆的身影時?！靶艹鰶]”，在這之前有過出場的媒婆比較有代表性的有：王婆、薛嫂和馮媽媽（名單按出場順序排列）。

王婆當初為西門慶勾引潘金蓮定下的十條挨光計堪稱媒婆界的“教科書”；孟玉樓能成為西門慶家的四娘就是薛嫂做媒的成功范例；韓愛姐能夠千里遠嫁東京汴梁蔡太師的翟管家，則是馮媽媽的杰作。

馮媽媽另外還有一個在她職業生涯特別值得一提的成功案例，就是在西門慶和王六兒之間拉了個皮條，成功地讓西門慶包占了王六兒。

至于這位文嫂，在書中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只知當初陳經濟和西門大姐的婚事，陳家請的媒人就是這位文嫂。所以要找到這位文嫂，玳安就要先去問問陳經濟。

玳安到了前面的鋪子里，見到了陳經濟說明來意。陳經濟奇怪，西門慶找文嫂干嗎？玳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誰知他（指西門慶）做甚么？猛可教我找尋他去?！编崘墼虑Ф撊f囑咐西門慶，千萬不可對人說出，西門慶怎會對玳安說出他找文嫂的真正原因呢？

陳經濟便對玳安詳詳細細地介紹起去文嫂家的路線：“出了東大街，一直往南去，過了同仁橋牌坊，轉過往東，打王家巷進去，半中腰里有個發放巡捕的廳兒，對門有個石橋兒，轉過石橋兒，緊靠著個姑姑庵兒，旁邊有個小胡同兒；進小胡同往西走，第三家豆腐鋪隔壁上坡兒，有雙扇紅封門兒的， 就是他家?！?/p>

路線甚是復雜難記，說實話說一遍很難記得住，除非拿筆把它記下來。作者蘭陵笑笑生真是一筆不茍，即便是這種在讀者看來毫不起眼的細枝末節上也絕不馬虎敷衍。才有了接下來的描寫：玳安對陳經濟說：“你再說一遍我聽，只怕我忘了。”陳經濟便又說了一遍。

玳安這才牽過一匹大白馬來，直奔文嫂家而去。按照陳經濟事先說好的線路，按圖索驥找到文嫂家。出了東大街，逕往南，過同仁橋牌坊，由王家巷進去，果然中間有個巡捕廳兒，對門就是座破石橋兒，里首半截紅墻，是大悲庵兒，往西是小胡同，北上坡挑著個豆腐牌兒，到那問了便是文嫂家了。

關于此段文字的妙處，田曉菲在其《秋水堂論金瓶梅》和格非的《雪隱鷺鷥——金瓶梅的聲色與虛無》均有精彩的論述，在此就不贅述了，以免有狗尾續貂之嫌，感興趣的讀者不妨找來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