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瑣記｜二狗子

?二狗子

江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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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花小花都是貓，幾天前舉家流浪至小院。我想著它們之于，我終歸會是過客，也就懶得費心為它們取名字。反正它們身上都帶花紋，大花小花叫得挺現成。

二狗子也是貓，一只暹羅貓，又被稱為泰國佬。二狗子曾經與我為鄰，后來隨它的主人另遷新居去了。我一直搞不懂，二狗子的主人為啥給它取了這么一個狗不狗貓不貓的名字，但我懶得問。

我第一次看二狗子，其實是因為看房。二狗子的主人小安，與我一樣都是房客，就租住在我們隔壁的院子里。那時我剛租下小院不久，陳芳大約是看著眼饞，盤算也在我邊上租一間房，美其名曰方便學琴。

我聽隔壁的房東說，小安的房子即將到期，便帶陳芳過去查探一番。于是，我們邂逅了二狗子。其時，它還是一只小奶貓，小小一只躺在窩里，看到我們，警惕地瞪大它湖水一般的藍眼睛，翹著楔形小腦袋，支棱起身體作出隨時奪路而逃的模樣。事實上，它當時路都走不穩當，甚至，我們都還沒看它出過門。

后來，我漸漸看到二狗子出沒在它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再后來，它又成了我們小院里的常客。

開始，我常跟二狗子的主人一起嘲笑它，有本事上樹，沒本事下來。我們不止一次看著它閃電一般蹭蹭蹭躍上某個樹杈，然后站在樹上可憐兮兮朝著我們喵喵叫。然而不久二狗子便無需再向我們求助了，它可以任意來去，到每一個它想到達的地方。那段時間，我頗羨慕二狗子的朝氣蓬勃與敏捷，感慨自己再不復少年時的身手。

陳芳最終陰差陽錯租了我同一院子的另一間房，且將之布置成了一座頗具禪意的佛堂。我們倆在小院常備吃食，以供包括二狗子在內的貓兒鳥兒們享用。

鳥們自不必說，吃飽沒吃飽，翅膀一撲棱，就不知飛哪里去了。其他的貓們也還能秉持它們的高冷，吃歸吃，吃過嘴巴一抹便該干嘛干嘛去了，與我們并不親近。唯獨二狗子，用餐之余，頻頻想要進出我們的房間。

陳芳怕二狗子不小心撲倒她的香燭之類，我則擔心它弄得一屋子貓毛，我們便都不肯請它進屋。但這家伙賊得很，一個不留神，就鉆了進去，讓人好氣又好笑。有時候好聲好氣把它哄出來，有時候實在哄不走，也就懶得理它，允它逍遙片刻。

我自己是不愿意養寵物的。一是因為懶，一是想到我家唯二養過的一回狗一回貓，覺得實在不想面對日后的死別。不過看二狗子和其他的貓們在院子里打滾撒歡，我卻是樂意之至。只是因了別的貓兒對我們的疏離，二狗子漸漸便成了我們的室外寵。

小安說，有一回二狗子徹夜未歸，一早到家渾身魚腥味，不知跑誰家偷魚吃了。我大笑，說它哪兒也沒去，就在我們小院里，也不是偷吃，是我特意留給它的。

那天堂哥送了我諸多小魚兒，清理的時候，二狗子就一直在我身邊伺機偷吃。明明我已經在碗里為它預備了幾條，可它總是要到盆里來跟我搶。清理小魚本就累得很，偏偏還要與二狗子斗智斗勇，可把我忙乎得夠嗆。好不容易清理結束，我給二狗子又留了一部分，開始做油炸魚。誰知二狗子果斷放棄了生魚，圍著鍋臺伺機而動了。這家伙，還挺挑食。到了，我把生魚熟魚各留了一半給二狗子，才哄得它心滿意足。我哪里知道，它居然為了一碗魚就夜不歸宿了呢？

二狗子是我見過的第一只暹羅貓。開始的時候，我瞅著二狗子挺別扭，覺得它的長相實在不夠正統。但是看久了，越發覺得它俊俏帥氣。高而直的鼻梁，大而尖的耳朵，大小適中的眼睛，長而細的尾巴，等等。何況，二狗子還是如此的肌肉發達，身材苗條，擁有超級良好的柔韌性。嘖嘖，莫名覺得二狗子可以參加貓屆選美大賽了。

我們對二狗子越來越喜歡，即便偶爾聽到誰告狀，說二狗子又犯渾給了她一巴掌，也不會覺得它行為失當。事實上，告狀人分明也是滿心歡喜地訴說二狗子的調皮與機靈。

和二狗子那一段時間的睦鄰友好，讓我完全忽略了它有一天要隨主人離去的事實。我們閑時逗它擼它，忙的時候也會對它不理不睬。有一天，我在小院里組裝新到的花架子，二狗子幾度在我腿邊蹭來蹭去，又幾度出入佛堂，向陳芳也表示出非同尋常的親熱。那天陳芳偏巧也忙得很，我們自然都不愿回應它。我甚至在它第N次挨到我身邊時，輕輕推開它笑罵:“你怎么就那么沒有眼力見呢？沒看我正忙著呢嗎？”

到了晚上，我沒再看到二狗子。第二天，我依舊沒有看到二狗子。

隔壁的房東大姐說，昨天小安他們已經把家徹底搬空，二狗子也被帶走了。我想起二狗子頭一天的異樣表現，心里一下子覺得酸溜溜的，為我昨天的不近貓情。二狗子應該會覺得失望吧？應該會。

我后來和陳芳說起這件事，她也頗感遺憾。然而，生活中的遺憾又何止這一個呢？隨它去吧，無妨偶爾想念，我想。

再后來，我無意中聽誰說起，暹羅貓空長了貓的外形，內核其實是個愛撒歡的狗子。莫非，這就是它被叫做二狗子的原因？算了，懶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