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因為有過深入的合作歷史,民國時期的西北軍將領在抗日、解放戰(zhàn)爭中與我軍都有過不同程度的合作和聯(lián)系,當然其中也有少數(shù)人卻幾乎不與我軍來往,曾任蔣軍第40軍軍長的原西北軍將領龐炳勛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當然如果深究其中原因的話,是因為龐炳勛并非西北軍首領馮玉祥的嫡系將領,筆者今天就來介紹下以龐炳勛為首的西北系第40軍集團的歷史。
龐炳勛,字更臣,1879年出生于河北新河一戶小康農(nóng)家,在家中兄妹四人中排行老大,早年曾在清朝北洋新軍第三鎮(zhèn)曹錕部當炮兵。他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記憶力好,射擊技術也比較高超,所以被以學兵的身份保舉入東北測繪學校學習。在學校學習期間,龐炳勛加入了反清組織同盟會,后因身份遭到懷疑而不得不退出軍隊,回到老家開店賣賣米粉和牲畜。 1919年,龐炳勛在外出賣米時,巧遇當年在第三鎮(zhèn)當參謀的老戰(zhàn)友孫岳。孫岳曾在學兵隊當教官,所以對聰明能干的龐炳勛印象深刻,正巧這會兒孫岳要去保定當曹錕的軍官教導團團長,并力邀龐炳勛同去,并任命其為教育副官。不久教導團被擴編為北洋軍第15混成旅,龐炳勛也升任旅部少校副官,不久又調(diào)任旅屬騎兵營營長,這是他第一次獨立帶兵。 在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zhàn)爭中,龐炳勛雖然已43歲“高齡”仍作戰(zhàn)勇猛,結(jié)果腿部被奉軍炮彈炸傷,傷愈后變得一瘸一瘸,所以之后同僚都戲稱他為“龐瘸子”。孫岳當然也不會虧待這位老戰(zhàn)友,便提拔他為補充團團長,在1924年的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中,孫岳在馮玉祥的支持下發(fā)動北京政變,并成立國民軍第三軍,龐炳勛的補充團也被擴編為第二混成旅,并由其擔任旅長,其手下兩個團長則為劉金波和董英斌。 國民三軍成立后即轉(zhuǎn)戰(zhàn)中原大地,但由于在1926年戰(zhàn)敗,被迫跟著馮玉祥撤退。龐炳勛大概是覺得國民軍沒啥前途了,便不顧孫岳當年的提攜之恩,帶著部隊投降了國民三軍的老領導、北洋軍直系軍閥吳佩孚,其部被整編為北洋軍第12混成旅,下轄三個團,三個團長分別為譚炳恒、劉連如和趙炳章。國民二軍將領田維勤趁著龐炳勛改編部隊的功夫,偷襲了后者的炮兵營并奪取了所有大炮,僅營長馬法五等人被俘后又被放走。
1926年夏,北伐軍兵臨武漢城下,吳佩孚急調(diào)第12混成旅去增援,龐炳勛見吳佩孚這么快就不行了,便一路上故意行動遲緩,后來甚至還偷襲老冤家田維勤,可惜沒有成功,反而損兵折將,全旅打得只剩下3000余人。吳佩孚雖然知道龐炳勛等于是公開造反了,但由于兵力不足也拿他沒辦法,只好宣布將龐炳勛提拔為第11師師長。 第11師駐扎河南期間,由于軍紀太差,得罪了當?shù)乩习傩眨习傩諅冏园l(fā)組織起紅槍會武裝,把第11師團團包圍起來,還打死了龐炳勛手下的一個團長。在河南軍閥靳云鵬的幫助下,龐炳勛才狼狽地從老百姓包圍圈中逃走,然而他跟著靳云鵬還沒混多久,后者又在與北洋軍奉系軍閥的作戰(zhàn)中吃了敗仗。幸好這時北伐軍第四方面軍唐生智部抵達河南,龐炳勛于是又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北伐軍,其部被改編為暫編第五軍。 投入北伐軍陣營后,武漢革命政府派肖叔宇到暫編第五軍組建政治部,并在連以上設立指導員,龐炳勛雖然表面上裝作很積極學習革命的樣子,但其實內(nèi)心對北伐軍要求的官兵平等、清查賬目等要求很反感。龐炳勛的老部下譚炳恒、張景華等因為支持這些要求,而與龐炳勛發(fā)生了矛盾,最終都被排擠出部隊。1927年夏,武漢革命政府準備東征討將,龐炳勛見不能再裝下去了,便帶著部隊北上投奔了馮玉祥。 龐炳勛投奔馮玉祥的理由很樸素:他的部隊里都是北方人,過不慣武漢的南方生活,更何況他在武漢那邊也沒什么熟人,還不如到馮玉祥那里見見老戰(zhàn)友們更親切些。投奔馮玉祥后,龐炳勛的部隊被改編為東路軍第20軍,下轄第58、59兩個師,總兵力不過5000人,兩個師長分別為譚炳恒和馬法五。在與奉軍的作戰(zhàn)中,龐炳勛和馮玉祥手下將領韓復榘因爭奪戰(zhàn)利品發(fā)生沖突,由于馮玉祥作了調(diào)停,龐炳勛作為西北軍非嫡系部隊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沖突事件后,龐炳勛感覺到自己的部隊作為多次改換陣營的老北洋軍部隊,軍紀比較馳廢,和能吃苦耐勞的西北軍不能相比,于是在部隊里發(fā)起杜絕不良嗜好、努力學習軍事技術和馮玉祥語錄的活動,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部隊風氣很快轉(zhuǎn)變,戰(zhàn)斗力也提升很多,逐漸成為馮玉祥的一支新的嫡系部隊。在1928年全國軍隊縮編中,第20軍被縮編為暫編第14師,下轄第113、114旅,旅長馬法五、余遠彰。 1929年夏蔣桂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馮玉祥也引軍西撤,韓復榘卻不愿離開河南,半路上帶著部隊去投奔了蔣介石,正在黑石關布防的龐炳勛立即下令阻擊韓復榘,報當年之仇。韓復榘也一直看不清龐炳勛,吹噓道:“龐瘸子還能擋我的去路嗎?”說罷布置了一個師去攻擊,卻怎么也沒能打通黑石關,最后只能繞道狼狽逃竄。事后馮玉祥對龐炳勛的表現(xiàn)大為贊許,不僅獎勵他5萬大洋,還任命他為第三路軍總指揮,將一部分雜牌軍交給他指揮。 這樣龐炳勛僅花了兩年時間,就迅速上升為當前馮玉祥手下的核心將領,在第一次蔣馮沖突中,他指揮第三路軍在黑石關與蔣軍唐生智部對峙,1930年初又被西北軍將領們推舉為代表(因為他與晉軍高級將領商震是測繪學校同學),到山西軍閥閻錫山那里促成了閻馮合作。盡管如此,在之后的中原大戰(zhàn)中,龐炳勛卻頗有遠見地下令其部消極作戰(zhàn),因此第三路軍在長達半年的大戰(zhàn)中僅陣亡營長2人、傷亡官兵100余人。 果然,中原大戰(zhàn)最終以馮玉祥、閻錫山的戰(zhàn)敗而告終,西北軍殘部撤退途中,布置在龐炳勛右翼的吉鴻昌、張印湘和梁冠英等師紛紛叛變投蔣,并對第三路軍側(cè)翼發(fā)起襲擊。龐炳勛派人去問馮玉祥如今該如何收場,馮玉祥回復說:“這些事都是我不好,不能用人,你回去告訴龐軍長,讓他盡力吧。”雖然馮玉祥的言外之意是讓龐炳勛找機會向蔣介石假投降,但倔強的龐炳勛還是決定先跑去山西,投奔了跟商震有師生關系的晉軍將領徐永昌。
1930年冬,龐炳勛的部隊駐扎在山西沁州,吃穿全靠徐永昌接濟,但后者也顯然沒錢讓他們吃太飽,因此部隊情緒比較低落。龐炳勛有點不想干了,副軍長馬法五便鼓勵他說:“目前這局面,還得由龐軍長你帶隊支撐還好……我們現(xiàn)在還有萬把人,何愁未來沒出路。”馬法五,字賡虞,比龐炳勛小15歲,河北高陽人,保定軍校八期生,從軍校畢業(yè)后就被分配到混成15旅并始終追隨著龐炳勛,經(jīng)過多年征戰(zhàn),已成長為龐炳勛的副手。 龐炳勛于是重新振作起來,跑去北平向出面收拾華北殘局的張學良求救,經(jīng)過一個月的公共,張學良最終同意將龐炳勛部改編為步兵第一師,下轄兩個旅又一個補充團。1931年夏秋之際,原西北軍將領石友三發(fā)動反對張學良的叛亂,結(jié)果很快被擊潰,其手下一個師被張學良收編為第106師,并與龐炳勛的第1師(后改稱第39師)合編為第40軍,龐炳勛雖然升官當上了軍長,但其指揮得動的也只有其嫡系部隊第39師而已。 得到了正規(guī)番號后,龐炳勛的弟兄們總算過上了一段安穩(wěn)日子,開始開辦訓練班訓練軍官、招收知識青年入伍。1933年長城抗戰(zhàn)期間,龐炳勛曾擬調(diào)兵前去參戰(zhàn),但最終還沒趕上作戰(zhàn)雙方就簽訂塘沽協(xié)議議和了,不過龐炳勛倒也沒閑著,趁機在北京的豪宅里日日吃喝玩樂。不久馮玉祥在張家口組織抗日同盟軍,蔣介石的特務張厲生為了破壞抗日大業(yè),便和龐炳勛搭上關系,要他搞垮馮玉祥,并許諾事成之后讓他當察哈爾省主席。 至此,為了當這個省主席,龐炳勛也鐵了心要給蔣介石效力,他一面調(diào)動軍隊逼近抗日同盟軍的后方,一面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叫囂道:“我們這次入察,絕對不會打馮先生,他是我的老領導,我怎么會打他?他只要下臺就是完事了!”當然最后第40軍和抗日同盟軍沒打起來,主要還是因為第40軍官兵不愿打自己人、和馮玉祥主動再次隱退,結(jié)果龐炳勛的省主席寶座自然也還沒撈到,不僅如此,他還成了被天下人所共嘲的蔣軍打手。 1933年,龐炳勛、宋哲元、蔣介石在北平 而蔣介石方面也希望能盡可能消耗掉第40軍的軍事力量,省得以后再搞出其他麻煩事情,便命令龐炳勛去攻打割據(jù)皖西的別廷芳及轉(zhuǎn)戰(zhàn)陜南的紅25軍。龐炳勛這個老滑頭當然懂得要保留自己軍隊的重要性,便施展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別廷芳歸順了河南省主席劉峙,接著僅派出一個營追擊紅25軍,雙方小打小鬧一會,第40軍傷亡10余人,俘虜?shù)絷牸t軍戰(zhàn)士20余人。此外,龐炳勛還趁機吞并了原東北義勇軍劉振東、唐聚五兩支人馬。 由于在河南駐扎期間,第40軍在剿匪、禁煙、筑堡幾件事上干得都還不錯,1935年4月,龐炳勛被授予陸軍中將軍銜,接著又在11月的全國代表大會上當選監(jiān)察委員。不過龐炳勛很快發(fā)現(xiàn),他抓到的很多巨匪,都經(jīng)河南地方上收巨款后釋放了,他收繳的各種大煙,也有不少被地方上截留。對此心灰意冷的龐炳勛又冒出了退休的念頭,想在山西找個地方扎根長駐。 1937年7月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第40軍奉命北上華北參戰(zhàn),并在滄州以北的姚官屯地區(qū)與日軍大戰(zhàn)七天七夜,撤下戰(zhàn)場時部隊傷亡很大,有的團只剩300余人。戰(zhàn)后第40軍撤至蘇北連云港地區(qū)休整,為嘉獎龐炳勛,蔣介石宣布提拔他為第三軍團長,然而這個軍團也就只轄一個第40軍,龐炳勛對這種空頭支票自然也就不屑一顧,甚至在軍團成立授旗大會上發(fā)牢騷說:“我們是天下第一軍,一個軍團轄一個軍,一個軍轄一個師!” 1938年3月,才整補不久的第40軍與友軍協(xié)同作戰(zhàn),在徐州會戰(zhàn)的兩次臨沂戰(zhàn)斗中再度與日軍發(fā)生激烈交戰(zhàn),到5月下旬撤出戰(zhàn)場時,全軍只剩不到一個旅的兵力,龐炳勛的老部下旅長朱家麟也在戰(zhàn)斗中因故自盡。不過因為在臨沂打出了名氣,所以第40軍很快補充了5000多名河南子弟兵,八年前曾一起搭伙吃飯的原石友三部第106師又被調(diào)來歸建,兩支部隊被合編為第24集團軍,雖說也不過是第三軍團換個招牌而已。 第40軍在臨沂阻擊日軍 在蔣介石的命令下,第24集團軍進入晉南地區(qū),奉命進攻山西新軍晉東南抗日根據(jù)地和八路軍太行山根據(jù)地,老謀深算的龐炳勛知道八路軍不好對付,便故意行動遲緩,坐視友軍朱懷冰部和張蔭梧部被八路軍殲滅。之后他代表第一戰(zhàn)區(qū)與八路軍秘密協(xié)商,以臨屯公路和長治、平順、磁縣為控制區(qū)分界線,互不越界,倒也各自相安無事。 由于第24集團軍所在豫北林縣抗日根據(jù)地經(jīng)常出擊擾襲日軍交通線,到1943年,在相繼解決掉晉城和中條山根據(jù)地后,駐華北侵華日軍又調(diào)集數(shù)萬大軍,兵分八路來專門解決龐炳勛。不過有意思的是,激戰(zhàn)中第106師反而成功突圍,而龐炳勛的嫡系部隊第39師卻幾乎全軍覆沒,僅副軍長馬法五帶著少數(shù)人跑去洛陽。龐炳勛由于未能突圍,帶著一些人躲藏在深山之中,最后在被俘將領孫殿英的勸說下同意向日軍投降。 俘虜了一個中國軍隊集團軍司令,日本人對此當然非常重視,龐炳勛不僅得到了很好招待,他手下的5000多被俘官兵也被集結(jié)起來編成一個偽軍師,番號仍為第24集團軍40軍39師。龐炳勛原來的意圖是假投降,找機會再帶著部隊起義,但這企圖最終被日本人看穿,因此他也被日本人帶去開封看管起來,從此失去兵權。由于暗中通過軍統(tǒng)特務與蔣介石取得過聯(lián)系,所以全面抗戰(zhàn)勝利后蔣介石也沒難為龐炳勛,反而稱贊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再說那馬法五成功突圍后,又重建第39師,并升任第40軍軍長兼第十一戰(zhàn)區(qū)副司令,在抗戰(zhàn)末期的河南戰(zhàn)場作出過一定貢獻。全面抗戰(zhàn)勝利后,馬法五率部進犯解放前,結(jié)果在邯鄲戰(zhàn)役中被解放軍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殲滅,自己也成了俘虜,而第106師師長李振清卻再次成功跑路。至此李振清也自然成為重建后的整編第40師師長,當初跟隨龐炳勛一起投降的原第40軍官兵也都被補入該師,此時該師轄第39、106兩個整編旅,旅長為司元愷和韓鳳儀。 李振清,字仙洲,1901年出生于山東臨清,1926年起追隨龐炳勛,也算是其老部下了,對于龐炳勛來說,雖然他不再管軍隊的事情,但把部隊交給自己人還是更放心。老副手馬法五雖然在被俘后很快又被解放軍釋放,但畢竟是被俘過,龐炳勛也不好再給他帶兵。之后龐炳勛便閑居開封、南京,最后在全國解放前夕逃亡臺島,最后于1963年病逝于臺北,終年85歲。馬法五也跟著老長官一起逃往臺島,最后直到1992年才去世,終年98歲。 這里再繼續(xù)交代下第40軍的結(jié)局,解放戰(zhàn)爭初期,李振清帶著這支部隊一直與解放軍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交戰(zhàn),結(jié)果在高山鋪戰(zhàn)斗中幾乎被全殲。不過第40軍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經(jīng)過整補又上了戰(zhàn)場,還新補充了第264和337師。其中第264師由軍屬獨立團和河南保安部隊合編而成,師長王錫齡,第337師由三個臭名昭著的河南保安旅合編,師長郭清。
在1948年底的淮海戰(zhàn)役中,第39師與第180師被合編為第115軍,但很快就被解放軍第三野戰(zhàn)軍殲滅于陳官莊地區(qū),軍長司元愷被俘。次年4月,第337師在安陽戰(zhàn)役中被殲滅,師長郭清自盡,第106、264師官兵共16550人也在副軍長趙天興帶領下于河南新鄉(xiāng)放下武器,至此,跟隨龐炳勛征戰(zhàn)近30年的第40軍集團的歷史終于宣告終結(jié)。而該軍末代軍長李振清則在部隊投降前夕溜去了南京,后又流亡臺島,最后于1976年去世,終年75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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