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主案:本文為本人畢業論文(1999)中一節,稍事修改發布于此。 在歷代文人的傳統觀念里,紅顏禍水,而這個作為禍水的紅顏也必定是“水性楊花”的“淫婦”——否則她不可能迷住“后宮佳麗三千人”的皇帝。所以有楊貴妃和安祿山發生“不正當關系”的說法。不過,這也并非妄言,而是能在前人, 尤其是當時人的記載中找到根據的。 姚汝能《安祿山事跡》載: 天寶十載正月一日,是祿山生日,先日賜諸器物衣服,太真亦厚加賞遺。 李肇《唐國史補》卷上載: 安祿山恩寵寖深,上前應對,雜以諧謔,而貴妃常在坐。詔令楊氏三夫人約為兄弟,由是祿山心動。及聞馬嵬之死,數日嘆惋。雖林甫養育之,而國忠激怒之,然其他腸有所自也。 王船山《姜齋詩話》卷二評杜子美《絕句漫興九首》之七末句“沙上鳧雛傍母眠”曰: 至“沙上鳧雛傍母眠”,誣為嘲誚楊貴妃、安祿山,則市井惡少造謠歌誚鄰人閨閫惡習,施之君父,罪不容于死矣。 本書注中說: 此詩解為嘲誚楊貴妃、安祿山淫亂事之出處待考。蒙成都杜甫草堂惠函見告:金圣嘆《唱經堂杜詩解》卷二此詩評語有:“世間別有惡解,可為嘔噦?!笨梢姰敃r確有人作此種理解。 如果僅從這幾條史料就斷定安祿山曾與楊貴妃有“私情”,或許太冤枉楊妃。這里我沒有替楊妃辯白的意思——其實也無須辯白:實際上帝王與后妃間很難有完全專一的愛情(專一的愛情也往往為權力和財富所蒙蔽而不為后人察知),而完全專一的愛情也不是僅從肉體上的忠貞來判定的。 這不禁讓我想到陳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別傳》中寫到柳如是在錢牧齋北上后與家里人私通,而牧齋聞之后卻大量地說在這個危難關頭,丈夫都不能免于自身的屈辱受污,更何況妻子。而更進一步說,胡人有父死娶母(繼母、庶母)的習俗,李唐皇室有胡人血統,安祿山又是胡人(并且認楊妃為母)。所以即使楊、安有私情,能得到明皇容忍,并沒影響到他們的感情,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后世文人對于明皇與虢國夫人、楊妃與安祿山的關系卻津津樂道,也不過是這些人(尤其是男性論說者)酸葡萄心理的表現罷了。 故船山《讀通鑒論》卷二十三“肅宗”第一條云: 玄宗之召亂也,失德而固未嘗失道也。淫荒積于宮闈,用舍亂于朝右,授賊以柄而??芤宰?,斁倫傷教,誠不足以任君師、佑下民。而誅殺不淫,未嘗如漢桓、靈之搒掠,宋哲、徽之竄逐也;賦役不繁,未嘗如秦之筑長城、治驪山,隋之征高麗、開汴渠也。天不佑玄宗,而人不厭唐德,祿山以兇淫狂奰之胡雛,縣軍向闕,得志而驕,無終日之謀以固其勢,無錙銖之惠以餌其民,蟪蛄之春秋,人知其速隕,豈待靈武之詔,始足動天下以去逆效順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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