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玄奘銅像 王書榮 緱氏是玄奘法師的故鄉，一千四百多年前他出生在緱氏鎮的陳河村，傳說他出生的那天夜里飛來一只鳳凰，落在他家對門的一個土崗上，在那里歡叫了一個晚上，這個土崗后來便被叫做鳳凰臺。老百姓都認為這是十分罕見的祥瑞之兆，也十分歡喜，就是這樣的一個喜慶之夜，一個名叫陳祎的男孩降生了，他就是后來的玄奘法師，后世人們俗稱的唐僧。 他父母早亡，從七歲便往靈巖寺聆聽佛法，靈巖寺就是現在緱氏玄奘寺，俗稱唐僧寺。他往靈巖寺學習佛法時，半路上經常在一顆楊樹下休息誦經，那顆楊樹歷經一千四百多年的風雨，依然在緱氏村東北方傲然挺立。而玄奘故居就坐落在現在緱氏村東北方的陳河村，和我任教的偃師二高隔河相望。在圣人的故鄉，道不盡的傳說總在耳邊繚繞，游玩散步，首選就是玄奘故里。所以對那高聳的鳳凰臺，精研幽深的玄奘故居，年老而茂繁的千年古楊，立碑紀念的永慶寺遺址，我是無比的熟悉，久而久之，也便覺得唐僧是我的一個朝夕相處的老鄉。 老鄉見面，也不必鄭重其事的稱呼他為玄奘法師，就像見了熟人只叫老張老李一樣，便也習慣親切的叫他唐僧。對于他的事跡，也就像知道鄰居去年干了什么今年干了什么一樣，了解的清清楚楚。久而久之也覺得他就是我們身邊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要吃飯穿衣睡覺，也有不幸的童年，貧苦的生活，也在走我們經常走的那條路，走在路上也會累，累了也會休息。也像我們一樣會離開家鄉去外地求學，也一樣仰慕大城市的風光。 前些天到唐僧寺游玩，也就像是星期天閑著無聊去看望一個老朋友，找他聊聊天。唐僧寺距離玄奘故居不過十幾里路，現在的唐僧寺已發展為一個繁華的村落，其中有兩處與唐僧有關的建筑，一是“玄奘錄苑”，里面有唐僧的陵墓，一是玄奘禪寺，是一座寺院，主殿依次供的是如來和觀音菩薩，在大雄寶殿前面的院里，高高矗立著一座高大的玄奘銅像。銅像有十幾米高，看相貌，仍可一眼就認出是我們那位圓臉的老鄉，那位執著的和尚，臉上含著微笑，滿臉的仁慈和悲憫，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依然是光頭素服，袈裟襤褸，錫杖芒鞋，步履匆匆。我本想習慣性的和他打招呼的，抬起頭卻又止住了，目光被他吸引。看著看著，就覺著他仿佛又不是我們的老鄉，熟悉中有些陌生。又發現他從來都是既和我生活在一起，又是那么的遠離我們，風塵仆仆走在異鄉的路上。 仰望著銅像的玄奘，尋找他孤獨前行的身影。漸漸的發現他原來和我在同一起跑線上起跑，有說有笑的前進，越走越遠，人越累，通行的人越少，我們的這位老鄉卻癡心不改，一直向前走。到后來，前進的道路上只有他一個人。他走著看著學著想著，邊走邊擷取，把擷取到的思想放在背上的筐子里，閑下來時就去思考鉆研，他想不通時就向不同的法師求教，法師們的回答都各不相同，他自己也分不出誰是誰非，翻閱佛經也找不到判斷的依據。于是我們這位老鄉決定走的更遠，他癡心要奔赴佛的國度——天竺。我們當時應該是勸他不要吃苦的，一再告訴他吃了苦也不一定有收獲。那時的他只是慈悲的一笑，毅然轉身向西。他這一走，便走了十萬八千里。和《西游記》不同，西行的路上沒有白骨精，沒有女兒國，沒有妖魔鬼怪，但是有數不盡的荒山野嶺，無際的荒漠，野獸的襲擊，匪盜的威脅，饑寒的交迫。一路上沒有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侍奉左右，只有他孤身一人傲然前行，數不清他有多少次在沙漠里干渴、暈倒，數不清他有多少次在凄冷的寒夜獨宿山頭，數不清多少次在重重劫難面前化險為夷，數不清有多少次被人誤解，受人冷遇，吃人閉門羹，況且言語不通，況且歧路重重。然而他每走一步，就遠離我們一步。每走一天，便高出我一截，終于有一天我們遠遠地看他也須抬頭仰望，就如仰望一座堅毅的人格大山，就如仰望遍照眾生的精神太陽。他到了天竺在佛教發源地那爛陀寺苦讀，周游五印度各國，聲名鵲起，最后滿載而歸，于是他成了歷史，光耀千古。 高入云端的銅像佇立在眼前，他的身后是大雄寶殿，莊嚴慈悲的如來端坐殿內，目光下垂，俯視眾生，他原是悟到幫眾生脫離苦海的真諦而成了佛。他在此時也應該驕傲地看著這個用雙腳丈量苦難的苦行僧，驕傲的看著這個同樣懷著慈悲之心的得意門生。而玄奘法師——我難以再隨口叫他唐僧——依然錫杖芒鞋，昂首闊步，留給世人一個執著前行的高大身影。
作者：王書榮，曾任偃師二高教師，后考入廣西大學攻讀碩士，畢業后在南寧市政府工作，創作有長篇小說《當初的小愛情》等文學作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