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家鄉的黃蓿菜

東營微文化_ 2023-10-10 發布于山東

展開全文

故鄉的阡陌田垅上，處處都有黃蓿菜生長。春風一吹，松軟的黃土中鉆出一個個粉紅的丫杈，幾度朝露晚霜，丫杈上挑起幾枝青翠欲滴的針葉，像荷尖的蜻蜓，如枝頭的露珠兒。

荒堿地里的黃蓿菜，更是須密根長，葉肥枝壯，不經意中已是蓬勃一團，遮住了荒堿地丑陋的面容，翹翹楚楚地展現著盎然的春意。

最讓人驚嘆不已的是，那潮漲潮落的海灘，常年有一層淺淺的苦澀海水浸漫，偶露水面的一片片泥灘上，也有黃蓿菜生長。雖然單根獨露，疏疏朗朗，沒有細須，但也根粗莖紅，針葉瑩綠，與孤荊、扣蟹、泥螺一起默默地成長，硬是讓寂寥的百里海灘別開生面。

說起黃蓿菜，難忘的是兒時的依戀和生活的酸楚。村東是一片長滿堿蓬草的荒堿場，荒堿地上浮蕩著誘人的腥味兒，野地姿容優雅，空氣清新濕潤，我經常在綠茵茵的草地上翻滾呼叫，沾一身粘乎乎的草汁，像脫韁的馬兒，盡情撒歡，直玩到饑腸轆轆，才跑回家捧起黃蓿菜做成的菜團子，狼吞虎咽，如甘似飴，顧不上看大人們的愁眉苦臉，也聽不見他們的唉聲嘆氣。當時哪里知道，有了這無處不在的堿蓬草，才使我和無數的生命得以長成。

黃蓿菜與堿蓬同屬藜族，是堿蓬的小弟弟，學名堿蓬草。鄉親們跟堿蓬叫鹵蓬，把堿蓬草叫黃蓿菜或黃莖菜。黃蓿菜做成的菜團子，是災荒年充饑的主食。豐衣足食的今天，佐以蒜泥姜末用黃蓿菜做出一道涼菜，也可稱之為美味佳肴。前些年有人突發奇想，把黃蓿菜精美包裝，標之為龍須菜，推向市場，雖不失原滋味，卻很快就消失了。可能黃蓿菜生性淡泊，承受不了這般推崇吧。

黃蓿菜大多在荒堿地上生長，是我們這片河潤海蝕土地上的一種動人野生植被。仔細觀察這些纖纖細草，我經常為它們奇特的生存狀態所震撼，我在城里生活了二十年，內心狀態依然是鄉村的，每當置身荒野，總是被這些玲瓏清麗的小草深深吸引，沉迷于它那恬靜自然的生命狀態。

黃蓿菜的根柔韌細長，細如發絲的根須緊緊抓住鹽堿的土地，不住地吸吮苦澀的鹵汁，淡黃色的莖桿上掛滿圓鼓鼓的針葉，星狀的小花潔白無瑕。黃蓿菜根植于鹽堿地，無病無災，蟲蟻不侵。蝗蟲滿天飛，不啃它一片葉子。風狂雨驟，黃蓿菜簇擁在一起，默默地忍受，風雨過后，它更加清麗動人。無論是大海驚濤裂岸，還是黃河洶涌澎湃，它都是緊貼在土地上，待海潮退去，大水落下，它繼續從容寧靜地顯露出自己的晶瑩，自由自在地舒枝展葉，張揚著自己頑強的生命和色彩。

海灘上的黃蓿菜，更是蔚為大觀。我們這里的海灘，是黃河裹帶泥沙淤積而成，沒有懸崖峭壁，不見椰林沙灘，只是一望無際的荒草野樹和大面積生長的堿蓬草。我想，正是因為這些生性奇特的小草，才使這里的海灘有一種獨具魅力的景觀。

黃蓿菜晶瑩的葉片隨季節變換顏色，張揚著生命的光彩，春天嫩黃，夏日碧綠，一到深秋，突然大紅大紫，火一樣燦爛，霞一樣絢麗。

黃蓿菜在廣袤的灘涂上鋪開一層大紅地毯，迎候遠方的朋友前來觀瞻。自古深秋蕭瑟，草木搖落，登高望遠，易生思鄉別離之情。而這大海灘涂上的黃蓿菜，紅透天涯，無論是誰，在深秋時節，見到這湛藍天幕之下的一片石榴紅，定會一掃悲秋的滿懷幽怨，頓生對平凡生命的由衷贊美。

在這一片連綿紅色的盡頭，有黃河奔騰入海的壯美景觀，有大海轟轟烈烈的驚濤駭浪，而這些，都是在平凡淡泊的纖纖細草襯托下，才顯得如此大氣磅礴。

（攝影孟凡儉）

作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