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對雪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最早來自于一張黑白的照片。還記得照片中,我與母親站在馬路邊,身后是一片因照片褪色而變得灰色的雪,厚厚地堆成了被子。我那時還小,只能母親的膝蓋處,呆呆地望著鏡頭。看著這一張照片中我依稀凍得通紅的臉,我的心中竟暗自感傷,不知是這照片所代表的時光太過久遠,還是那雪在半空中舞蹈的畫面,飄飄然太過凄美。 ![]() 曾經(jīng)與朋友說起南北方的雪,但長年在江蘇居住的日子,只能明了江南水鄉(xiāng)的雪來的并不很急——雖然未曾住在北方,但在報紙和電視中也領會過那地的鵝毛大雪,漫天紛飛,力道與粗獷,像農(nóng)民一般樸實與團結,看著不免讓人想喝上幾壺烈酒就抱著虎拳,走在那冰轍之上。但南方的雪并非像北方那般幾近是年年皆有,若有幸天公作美,連年下了幾場大雪,老人們便會瞇開了眼,用含糊的口齒笑著說道:“瑞雪兆豐年啊!”,這意思便是今年定會是個很有收成的好年。所以,當老一輩的人看到那漫天飄飛的雪花“嘩嘩”從眼前襲過,你再去看看他們的眼睛里,是不是或多或少的,都藏著絲絲笑意呢? 細想來,不管是南方的雪還是北方的雪,我想唯一不變的還是那清晨難忍的冰冷吧。每次從暖暖的被窩里探出個腦袋,一頓刺骨的寒冷就“啪”地給你一巴掌,識趣的或是沒事干的,老老實實地把腦袋縮回去;那有韌性的、要工作的,一臉不情愿的走上街頭。聽著耳邊那呼呼的北風撕碎你的余溫,感受著刮到臉上的疼痛,像生鐵正被哆嗦的鐵匠鍛煉著。那些體質(zhì)好的,邊跺腳邊呵氣地走到辦公室喝上幾杯熱水,那些體質(zhì)不好的,有些卻也要染上幾多傷寒和風濕。這些冷和冷的碰撞,現(xiàn)在每每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嘶——”地長吁一聲,像我們這些印象深刻的,想著想著還指不定要打一個響亮的寒顫。 ![]()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雪落之時,便是這世間最恬靜的美。隨便找一個地方,就這樣等著雪落下。一粒一粒,安安靜靜地降落,一團一團,像奶奶灰白的毛線球,他們從青灰色的天空中乘著一點點清冷的空氣,邁著輕巧自由的步致,往四周輕盈地盤旋,飛升,迫近,飄落。剛開始只是一縷一縷,到后面便陡然變成了一片一片,越下越烈,整個視線所觸及的地方,全都是那些雪片無序卻浪漫的舞蹈,又好像他們?nèi)己攘艘淮笸攵灬劦拿拙疲眭铬傅負u搖晃晃在這廣袤的長空之中。窮冬烈風,不錯的。往山的另一邊聽聽,冷冷的風聲交雜著內(nèi)斂的雪聲,此起彼伏,像海水沖著硬冷的礁石,又像一位紅著臉的女子在溫柔的呼吸。吹的那冬日里的枯木也醉倒在這悄愴幽邃的冷氣中。伸出手去摸或碰,雪花點點,剛剛落下便不見,匯成雪水,清涼的,清爽的,他們展開修長的手臂,擁抱著,親吻著,就好像這一場大雪永遠不會停歇。 你若問我,為何我總是向著昨天動情地揮手,我只想回答,是因為這一場憂傷的,浪漫的,甜美的大雪。你若問我,為什么我總是對著明天熱情地守望,我只想回答,是因為那些難忘的,朦朧的,輕盈的冬天。 ![]() 時至今日,雪依舊還會下,只是不定期了。但我從來都不望眼欲穿著今年冬天會不會下雪,因為我的心中常有一片雪花紛飛的地方。后來我也愛過春天,愛過夏天,愛過秋天,但當日子慢慢鉆進四季的死角時,當冬天——這冰而冷的深井,來到我的爐火邊時,我還是會泡一杯茶,說著歡迎。 今年的夏天很熱,八月也要緩緩來臨了,好像現(xiàn)在離下一個冬天比上一個更近了。我能感受到太陽光在我身上的刺青,下瀉時的焦脆與鮮腴,但我感覺我還在冬天里。我用我的手緊張地摸著我的左胸,我還可以感受到那里冷冷的,冰冰的,而那呼嘯的風聲現(xiàn)在也正走上樓梯,用它獨有的聲響,“砰砰砰”地敲響了我臥室的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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