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弦歌絕唱南湖畔（之十一）

新用戶1329AiGw 2024-01-15 發布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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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絕唱南湖畔（之十一）

這所大學的遺產屬于全人類。

——美國弗尼吉亞大學教授伊瑟雷爾

大師們的善施教化（三）

在蒙自分校，聞一多先生講授的是先秦兩漢文學。他煙癮非常大，上課時也要抽煙，手中不離煙斗，因此他允許聽課的學生，要是會抽煙，都可以像他一樣在教室里抽煙。他的課很叫座，但課時安排得并不多。在蒙自這個安寧的環境中，聞一多先生更多的時間，處于非常緊張的學術研究狀態。他住在哥臚士洋行樓上2號房間，除了上課和吃飯，很少離開小屋，潛心埋頭研究古代文化典籍。飯后其他教授去散步，聞一多先生總是不參加，住隔壁的鄭天挺先生覺得他長此以往，對身體健康不利，便勸他晚飯后一起散散步，何妨一下樓呢？大家聽了都笑起來，于是這成了聞一多先生的一個典故，也讓他多了一個“何妨一下樓主人”的雅號。

朱自清先生面龐清瘦，戴圓邊框的度數不太深的近視眼鏡，平日常著淺色西裝，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每次上課，他都穿得整齊筆挺，精神抖擻地走進教室。雖然講話有濃重的揚州口音，但也蹩上一點“二八京腔”，發音輕細清晰，不疾不徐，同學們基本能聽得懂。他講宋詩，一首一首地講解，邏輯清晰、鞭辟入里，要求學生勤記筆記，并常要學生背誦、默寫，還毫不心軟地留大量作業，要求按時上交，他一份一份地批改得極其認真。除此之外，朱自清先生還要求考試，經常有不定期小考，還會有定期大考。

（威廉·燕卜蓀）

與朱自清一身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截然不同，聯大聘請的外籍教授威廉·燕卜蓀，根本沒有一點洋紳士的派頭，向來不講究衣著，加上戴了副高度近視眼鏡，人顯得不修邊幅，生活中不拘小節，不問瑣事，完全是一副落拓不羈的樣子。威廉·燕卜蓀來到中國前，已經是英國著名的現代派詩人和文學批評家。他跟著聯大文法學院來到了蒙自，住在蒙自海關舊址的一間僻靜小屋里，平時不會收拾屋子，書籍物品隨便亂放，書報掉落地上、床底也懶得撿起，地板上還橫七豎八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空酒瓶和香煙罐。住的那間屋子雖然狹小幽暗，但意大利風格的格子木窗和窗外的風光，讓他著實喜歡。燕卜蓀詩寫得非常好，而且博聞強記，精通莎士比亞戲劇，主要講授莎士比亞戲劇和當代英國詩歌。他在課堂上講的理論學生們不一定都懂，不過年輕學子求知若渴，加上一些對“外國詩人氣質”的崇拜，學生對他還是比較歡迎，常常為聽他的課而搶位子。他的得意門生趙瑞蕻認為：“燕卜蓀先生的課更有一種引誘人的力量——那是除了敬仰之外，更有新鮮與好奇這兩種潛力。”燕卜蓀為西南聯大喜歡西方現代文學的學生，架設了一座通往西方詩歌的橋梁，他們通過燕卜蓀引路，開始取法艾略特、里爾克等人的英美現代派詩藝，鉆研歐美現代文學理論，日后成為了國內著名的詩人、英美文學教授和英語教學專家，在這些學生中，有王佐良、李賦寧、周玨良、查良錚（穆旦）、金堤、趙瑞蕻等。沒有課的午后，燕卜蓀常常坐在屋里，一邊用英文打字機寫詩，一邊不停地抽煙，室內煙霧繚繞，有時站起身來，踱到窗前往外靜看，園里的薔薇鮮艷地盛開，不遠處的圍墻上爬滿藤蘿，風吹拂著法國梧桐寬大的葉子，藍天上有潔白的云朵飄過。他對來訪的外文系學生趙瑞蕻說，蒙自這個地方真好，非常羅曼蒂克！來吧，抽根煙，坐下來談談……他不但喜歡抽煙，而且課余喜歡泡咖啡店，午夜前的時光，大多是在咖啡店度過，一面喝不加糖的咖啡，或者直接對著瓶口喝啤酒，一面看原版英文書，總要一個人坐到夜深人靜才回宿舍。他也非常喜歡喝酒，有一天晚上，別著兩瓶酒，登上蒙自殘存的城墻，就著清風明月，自酌自飲，天光微熹才盡興而歸。